“那你俩好好学吧。不过留校了半夜就给我安分点啊,我是不可能再放你们出门了!”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路炀,幽幽道:“尤其是你路炀。”
路炀:“……”
路炀从小优秀到大,平生头一回被老师逮住警告,显而易见上回为了带江浔开溜扯下的谎,已经成功让他被划入宿管心里的失信名单。
“知道了,”
无语凝噎片刻,路炀只得道:“夜里不出门。”
宿管这才满意地放人,挥手让他们上去。
临分别时,宿管忽地回头又问:“话说你们班的江浔现在怎么样了?还没出院吗?”
路炀脚步一顿,答道:“不知道,应该还没。”
“这样,”
宿管老师显见与江浔不错,他看着路炀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只叹了口气,低声咕哝了句:
“期中都没考,病这么严重的话,也不知道得休学到什么时候。”
路炀没接话,只是缄默数秒后,才随口般应了句不清楚。
随即打了个招呼以作告别,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迈去。
人去楼空,上楼时整栋宿舍安静地只剩脚步声。
临近楼梯拐角时,贺止休突然开口:“江浔还会回校么?”
路炀一顿,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那么害怕自己分化成Omega,害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变化,甚至到了可以说是情绪应激的程度。”
贺止休眯了下眼,忍不住问:“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还会回校继续上课么?”
——确实如此。
一旦真的分化成Omega,即便有抑制剂,即便可以委托老师隐瞒,对任何休学疾病相关缄默不会糊弄而过,但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人发现。
如同当初刻意隐瞒的白栖那样。
但江浔又与白栖不同,白栖本身就是Omega,他对自己的否认与痛苦源自外界施加的压力而产生了对自我的迷茫。
江浔却是彻头彻尾的抗拒。
而且他要面对的,是改变之前十多年来的人生的境况,甚至是对自我的认知。
路炀缄默片刻,尚未作答,就听贺止休忽地又说:“而且,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路炀侧目望去,用眼神询问他什么。
贺止休站在他身后,台阶拉平了他们的身高差,视线交错时可以清晰窥见彼此眼中的自己。
“我总感觉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Omega,所以才会那么抗拒。”
贺止休眼错不眨地对上路炀目光,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甚至是恐惧。”
路炀不由一怔,眸底涌出一丝很细微的情绪。
但这点变化转瞬即逝,他极轻地眨了下眼,唇角一如既往的平直,眼中不见丝毫情绪。
他没有反问,也没有追究,只说:“可能吧,谁知道。”
贺止休望着路炀,莫名感觉他兴致不高,整个人多了点其他他不知道的东西。
但这点困惑刚升腾而起,还没来得及细究,路炀已然跨步上前。
少年在拐角处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Alpha,眼皮半垂:“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继续跟我讨论其他人?”
刹那间所有困惑与不对劲都随着这句话破碎成空,贺止休腾不出心思在意了。
他长腿一迈,走到路炀身边,极其自然地勾住男朋友腰。
仗着没监控,也没有人,他凑过去对方唇角亲了两口,低声说:“季炎也回去了,你不让我去603,那我能不能邀请你来613。”
路炀双手揣在衣兜中,贺止休正好合身的校服到他身上就略显宽大。
肩线下滑,衣摆略长,拉链虚虚垂挂在胸前。
整个人都被凛冽冷调的熟悉气息笼罩。
路炀略略侧目:“去613干什么?”
“压轴题写出了前半,后半程实在解不出来;你留的两套卷我也想做。北大青鸟配不上你,那我努努力,去个配得上你的地方。”
贺止休哑声低语:“你说不要我沉溺,那我就尝试走出来;你愿意补给我空缺的爱,那我也想给你将来所有的陪伴。”
他倾身抵住路炀的侧额,夜色冷寂,少年鼻息滚烫,话语诚恳殷切,近乎许诺,一字一顿地说:
“路炀,我想跟你一起当卷王。”
六楼宿舍寂静空旷,往日喧嚣吵闹在此刻消散一空。
唯独603房门开了又关。
十一点半,宿舍定时熄灯,楼宇陷入黑暗,仅剩一张阳台窗帘依稀露出点橘色灯光。
敞亮足足半宿。
直到夜色浓厚,橘红忽地在帘后明灭数回,映出里侧似有似无的人影。
贴近,疏离,分开再拥抱。
抵身交错时,阴影终是连成黏合。
高悬月牙俯视人间,游云漂浮而过,没人知道过去多久,橘红灯光终于沉沉暗去。
万物融入夜色里。
第82章 葱
翌日。
天光大亮, 金色晨曦刺入寝室,路炀刚睁开眼,就听嘎吱一声轻响。
紧接着是贺止休拎着东西进门的身影。
少年换下了校服,外边套了件浅灰色毛衣, 略长的黑发散落在肩头。大概是刚洗过没吹干的缘故, 难得不怎么蓬松,两侧刘海都被随意别至脑后。
乍然望去还有点陌生。
路炀被晨曦刺得眯起眼, 还没开口, 贺止休率先注意到。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搁,回头弓身, 伸出指尖去戳床上人的脸,逗弄道:“醒了?”
“……”
路炀下意识想伸手拍开,然而被子外太冷, 他退而求其次往下缩了缩。
在那根手指紧随其后跟上前一秒, 他立刻眯眼冷声警告:“滚。”
贺止休眉峰一扬:“起床气还挺大,昨晚没睡好?”
他顿了顿, 又似笑非笑地问了句:“还是手还酸?”
不提这茬还好, 陡然提起, 路炀顿时只想下床踹他。
家长会过后,宿舍楼基本空了,六楼更是只剩他俩。
路炀向来不大习惯进他人的寝室,尤其与603基本是路炀一人独寝的不同, 613还多了个季炎。
即便对方夜里不在,但残余的Alpha气息依旧浓重。
最开始路炀还对贺止休说的想好好学习持有怀疑态度,因此进门后, 他当机立断塞了两套卷让对方先写。
出乎意料的是,Alpha没有半句反抗, 果真一如楼梯里坦言的那般,格外认真地做了起来。
——然后路炀就成功发现,那道压轴题可能真的像贺止休说的那样,大半是蒙的。
但能蒙对也是因为思路抓的对,后边没答上来,纯粹是平时累积不够、上课不够用心,老师讲的知识点听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下了课就全部倒入垃圾桶,且从来没有主动认真思考过这类型的题——甚至可能都没怎么接触过。
路炀向来独来独往,给人讲题的次数不多,之前绝大部分的经历都是给宋达讲。
但宋达主动求学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一多半都要在结束时一脸茫然地反问你刚刚都说了啥。
他原以为贺止休也会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是,Alpha在短暂沉默后,居然恍然大悟地点了头。
“真的懂了?”路炀当时罕见地追问了句。
他在学习上向来不含糊,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喜欢也无法理解不懂装懂。
但揣摩着贺止休平日里的德性,他还是笔尖抵着卷子主动说:“听不懂我可以再复述一遍,或者换个思路。有问题直说,成绩不会骗人。”
贺止休当时盯着他笔尖,满脸正色地问:“真的可以直说吗?”
路炀余光瞟他,示意他讲。
贺止休捏着笔正襟危坐,肃穆而郑重地开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寝?”
然后毫不意外挨了路炀一脚。
Alpha没个正经,路炀也懒得再给好脸。
他踹完当场转身,从那个装满各式各样习题册的行李箱中,翻出一道题型差不多的丢给贺止休,让他重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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