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止休果然依言不动了。
但毕竟嘴不像手,伤口小,难找,一连戳歪了好几次,路炀终于烦了。
他把手机往腿上一搁,手指掐住贺止休的下巴,拇指抵在唇角下方那块肌肤,轻轻朝下一拉,露出内侧的伤口。
旋即眯着眼,将沾着酒精的棉签往微微红肿的淤血处轻轻一抹。
“行了,少舔,”
路炀松开手:“待会再去买瓶西瓜霜,喷两天估计就没事。”
说着他正欲后退起身,就发现贺止休的手还压在椅子把手上。
“松开。”
路炀屈指一敲把手。
贺止休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许久之后,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其实也没有很疼。”
路炀一愣。
“我不是第一次打架,也不是第一次磕破皮。人从出生开始,就会历经无数次跌倒再爬起;但就像那天游戏时,你说A不能让自己沉溺于他人的阴影下那样,我们也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人的灵魂之下,把自己困住,无法向前。”
贺止休视线由下至上地望着路炀,声音沙哑而艰涩:
“生命很长,我们都要学会挣脱藤蔓,让自己自由生长。”
·
“——干/他/妈的。”
粗粝嗓音突然从后方传来,伴随着难以忽视的骂骂咧咧。
刹那间四面八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转头望去。
只见曹卢围站在马路牙子边,满脸戾气地摸着自己肿胀发青的脸庞:“要不是看在预赛马上要开始不能惹麻烦,老子特么当场就找人弄死那孙子。”
“你今年确定要报名?”身边的卫一一问了句。
“废话,不然我特意找你合作直播玩瞎么?”
曹卢围忽地想起什么,又问:“话说昨晚那场流量怎么那么差,你是不是糊了啊,我一晚上都特么没涨几个粉丝。”
卫一一翻了个白眼:“你蹦那俩下台阶有个屁用,耍什么乱七八糟的招,观众又不懂那些,想要流量再怎么也得之前路炀在烂尾楼那场。”
谁知曹卢围嗤笑一声,大言不惭地说:“那天那场我看了,不是我用不出来,是老子不屑,懂了吗?”
卫一一狐疑地瞅他。
“也亏得你找了我,你当时要找路炀,你以为还能有当初那流量?想得美呢。”
曹卢围哼笑着踏进奶茶店:
“他儿子跟当年池名钧同样垃圾,就会那点招人眼球的不要命招,还会什么?蹦那两下就牛逼了?你们外行人就只会看热闹,实际就是驴粪蛋子两头光。”
曹卢围跨过门口露天桌,脚踢歪了旁边空椅也毫不在意,两手插兜:“父子俩双废物,这次比赛估计也就窝在家里冲着他爹坟头哭咯!”
他话音未落,衣服陡然被人从后一拽。
领口勒上脖子事,曹卢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怒不可遏地转过头。
“垃圾话很多是吧?”
只见身后,路炀面若寒霜地看着曹卢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
曹卢围没料到还会在这儿碰上,一时间新仇旧恨交织在一块,男人当场满是不屑地嗤笑了声,居高临下傲慢道:
“反正比你、和你那个废物爹,牛逼。懂?”
“行。”路炀啪嗒一声松开手,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这周六烂尾楼,你不敢来就是孙子。”
曹卢围一愣:“你想比?”
“怕了?”
“怕个屁,”
曹卢围凶恶地瞪着路炀:“但是比么,得有个条件。第一得开直播,让所有人看看你是怎么一败涂地输给老子的。”
他顿了顿,忽地像是想到什么,阴恻恻地笑起来:“第二,从今往后你就得放弃滑板,承认你爸池名钧是个废物,所以他的儿子——你,路炀,你也是个废物。”
贺止休危险地眯起眼,黑暗中刚处理过的伤口再一次无声紧绷起。
路炀却是没什么表情地一点头:“行。”
他简单应完,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端起手边的奶茶与一兜子药,转身就要走。
卫一一却突然扭头问了句:“你不说他输了干嘛吗?”
“留着周六说,”
路炀踩在台阶上,略微回头。
灯光照亮少年半侧脸庞,微微上挑的眉眼漂亮的与冰冷格格不入。
他声音冷淡而轻蔑道:
“毕竟我赢是既定事实,条件我得回去慢慢想。”
第54章 嘴
翌日。
三班内。
“周六烂尾楼!?”
宋达啪嗒一声, 嘴里啃过半的面包砸落在桌,椰蓉肉松洒满了路炀卷子,可疑的齿痕险些带着口水碰上路炀手背。
路炀嫌弃地用笔一戳面包,眯着眼睛冷冷道:“你脏不脏。”
“我还没嫌你卷子上有笔墨没干呢!”
宋达哼哼唧唧地拎起面包咬了口, 又拽着椅子凑上前追问:“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想要跟那个傻逼较量了?跟周姨说了吗?”
路炀略过前面那句, 随口道:“没说。”
虽然很多年前就深刻了解了路炀这种“关我屁事,不服就干”的性格, 但此时此刻, 宋达还是没忍住,满脸钦佩地冲对方竖起大拇指。
“你也可真够行的, 周姨前脚刚跟你说完别搭理曹卢围那傻叉,你后脚就当场给他下了挑战书,”宋达满脸感慨地叹了口气, 好笑道:“真是浑身反骨呢炀哥, 回头被周姨发现指不定血压药狂飙二百八了。”
周妙如平时并不阻止路炀玩滑板,恰恰相反, 路炀基础技术有一部分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但这份支持仅限于偶尔放松滑两下, 进行一些不那么危险地操作。
如果说是涉及到竞技方面——尤其是跟曹卢围这种出了名的腌脏份子比, 十之八.九第一反应是先掐着人中把路炀滑板没收了。
然后再给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路炀他妈打小报告。
到时候别说去烂尾楼应战了,三班和601寝室恐怕都得遭到远程监控安装的申请。
从此往后,路炀的身影恐怕无时不刻都会出现在远在他国彼岸的路炀他妈的手机里。
“所以才不能跟她说,”
路炀顿了顿, 抬眼嘱咐道:“你也别跟她说漏嘴了。”
“废话,我是谁,我还能给你说漏嘴了不成。”
宋达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拍了拍, 三下五除二咽下面包后,才愤愤道:“周六几点到时候别忘了跟我说, 我也要去。”
路炀一顿,用眼角余光掠他:“你去干什么?”
“我昨晚不是送周姨回去么,中间趁机打听到了,据说曹卢围那傻叉技术不怎么样,面子是出了名的好,而且最喜欢被人捧着吹着装.逼。这种性格的人遇到比赛,极大概率会叫上一大波人,你作为打趴他的对手怎么能在这上面输了呢!”
宋达把塑料包装团的咯吱作响,兴致盎然道:
“再说了,我可是你这辈子最好的铁子,上次你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我没赶上,还被贺止休鸠占鹊巢了,这一次我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缺席?”
“……滚,”
路炀眉角在贺止休名字出来的刹那猛地一跳,硬邦邦道:“那是凑巧碰见,他是跟卫一一合作的。不会用成语就闭嘴。”
宋达丝毫没觉察到路炀异样,闻言嗐了一声:“差不多差不多。”
差不多个屁。
路炀冻着脸想。
见鬼的鸠占鹊巢,说得好像他跟贺止休有点什么似得。
“话说贺止休他人呢,”宋达忽地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了路炀身边地空座上,“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路炀停下笔,视线随意在身旁座位一扫:“去办公室了。”
宋达愣了愣:“被老班叫走?”
路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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