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相中他皮相好,虽痴傻却乖顺听话,更重要的是有一身的好功夫。”孟冬笑得恭敬,“后面的事二爷也知道,能得您照拂收留就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要银钱。”
“既如此,我也不会让孟老板吃亏。”段云瑞将卖契放下,身体向前微探了些许,略显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之意,“我知道孟老板早就对孝文路东口的那栋楼有兴趣了吧。”
这话音一落,孟冬镜片后的眼眸蓦然一亮,也不禁向前了半步,屏息以待。
丽都夜夜爆满,以现下的生意,孟冬早有再开设一家歌舞厅的打算,然而左看右看,就段家的那栋楼最为合适。
但既然是个绝佳的位置,看上的人肯定也不止孟冬一个,据他暗中打听,现下租金已被人抬上了三成,但段云瑞仍未表态。
毕竟他不缺钱,不过就是要找一门顺眼的生意罢了。
“那栋楼孟老板若喜欢,我可以低于市场三成的价格租给你。”段云瑞看着孟冬眼中瞬间迸发的惊喜,接着道,
“但让出来的这三成,我要入股。”
喜意还未褪去,孟冬怔了下,待消化了这句话后,脸色微变。
不愧短短几年就能扭转乾坤,坐拥下巨大财富的人,三成的房租才有多少钱,岂能与三成的利润相提并论。
但孟冬也清楚,目光需放长远,这栋楼同样也能为他,为武爷带来巨大的财富。
只是一时间孟冬竟说不清到底是谁给谁下了套。
“若不答应,便是我孟冬不识抬举了。”孟冬轻咳,用微笑将方才僵硬的神色揉开,躬身抱拳,“能得二爷垂青,是在下的荣幸,孟冬必不负二爷所托。”
合作,或者说是蓄意的试探。
在这一场看似由林知许而起的密网之下,段云瑞想知道孟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既然没人会主动展露自己的目的,那么就主动将这道密不透风的墙上凿出一条缝来,更何况这还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躺在桌上的卖身契被手指捏起,嚓的一声,火机上不断跳跃的火光映在双眸之上,却未能穿透眼底的那片漆黑。
只要再稍微靠近些,这张单薄的纸便会付诸一炬,他或许就算是应了十年前那个承诺,救了他。
火苗依旧摇摆着,直到拇指轻抬,火在这一瞬间熄灭,火机有些烫手,但这张卖身契仍是完完整整的,未伤分毫,
最终静静地躺在了抽屉的深处。
第18章 惯于沉浮
林知许的到来犹如一颗小石投入了棠园这个平静的湖面,看似无法撼动根本,可激起的阵阵涟漪足以影响到每一个人。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将伤养好,也足够棠园里众人认清他现下的处境,之前关于他的各种猜测也随着段云瑞的漠视而逐渐清晰。
“原来这不过是个少爷一时心软的救下来的傻子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不是,生让我当主子伺候了一个月,好吃好喝供着,真是晦气。”
“咱少爷什么人物,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千人骑的,还不灵光。”
“但他长得可真不赖。”
一阵揶揄的窃笑让他们暂且停下,而后一起睁大了双眼,看着出现在厨房门口的身影,一时语塞。
小杏的脸刷地红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为情,可康彩凤自是老辣,冷哼了一声,
“他又听不懂,你们怕个什么。”
林知许好像真的听不懂,他见人就笑,眼角向下弯着,一双唇也有了血色,粉樱似的在白面皮上,整个人比来时玉润了些许。
长得真不赖,这话却是没错,众人如是想。
“你来做什么?”康彩凤见都噤了声,知道都想让她做这恶人,可她偏就不怯这个。
毕竟这棠园里的老仆,除了姚管家,便属她资历高,段云瑞的外公姚老爷临走最后一顿饭可都是她伺候的。
“饿了。”林知许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朝里张望着,“想吃饭。”
“啧,饿了也不知道早些来,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康彩凤轻嗤,“自己不早些来吃,谁还给你送不成?”
说着,她转过身去,“没了。”
林知许双眸闪动间笑意隐去,嗫喏着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声音越发地低下去,带着一丝哀求,
“我饿……”
“饿就赶早!”康彩凤没好气地拍了下已经冷掉的灶台,“谁还专门为你开灶不成!”
看着瘦削的背影落寞地转身而去,小杏先沉不住气了,
“康姨,这么着没事吧,万一他告状怎么办?”
“你看他能告明白吗?”康彩凤气定神闲,而后又压低了声音,“我儿子在荣胜上班,那消息自然是准的,他真的是那个什么丽都歌舞厅的妓子,低贱得很。”
主人已离了府,这会儿正是闲时,几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倒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但小杏的一双眼却时不时地瞟向一直不语的丁春生,以至于他一站起来就发现了,
“春生哥你去哪儿?”
“昨儿二楼有个角柜坏了,我去拾掇拾掇。”
哪儿有什么角柜坏了,丁春生手持着钉锤,开的是客房的门,床上的被褥鼓囊囊的,一瞧就有人蜷在其中。
“阿林,阿林。”丁春生边唤着,边将钉锤轻轻放在进门的桌上,“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块饼映在了眼眸中,人一下子就从被里到了眼前,欣喜不已的接下,连声谢都来不及道。
“今日开饭早,也就我惦着你偷偷藏下一块饼子。”丁春生缓声哄着,“这个家里,是不是我对你最好?”
吃饼的动作随着他的话有了些许迟疑,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咽下时林知许抬起了头,一双眸子对上了丁春生的,
“你为什么给我带吃的?”
心底里那点儿连自己都还不确定的小心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戳破,丁春生脑子轰然一下,全身的血都在一瞬间直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响着,就这么盯着浅粉的唇,眼看着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我想……”他嗓子发干,在那个“想”字脱口而出之前硬是咽下,大腿都被自己掐得生疼,“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院子里的姐姐们都这样,跟人睡觉了就有饭吃。”比起丁春生几乎快涨成猪肝色的脸,林知许很是坦然地将剩下的饼塞进嘴里,“所以你是想和我睡觉吗?”
丁春生这才恍惚过来,暗道这傻子虽说什么都懵懵懂懂的,这档子事倒是通透,看来是司空见惯,丝毫没有羞耻之心。
心痒,痒得很。
恨不得现在就凑上去舔掉他唇上的饼屑!
丁春生硬是让自己撤了两步,讪笑道,
“我没这么想,你……你吃饱了就好。”
这可是伺候过少爷的人,就算是被冷落了一个月,大抵也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自己虽起了色心可理智尚在,若他敢动林知许,焉有命在。
眼神随着门的合上而收敛了盈盈水光,手不自觉地抚想了小腹。
那么小的一块饼,根本不可能吃饱,丁春生是故意让他这么欠着。
欠着,就会念着,盼着。
最终给自己这口饭的人便在心中与他人不同,见着了,心尖儿都是颤的。
丁春生打的主意很好,可对他已是无用。
自己第一次见到父亲,就是饿到两眼发昏的时候,他慈爱地笑着,拿起一块油饼子晃在眼前。
油腻腻的,但香的舌根儿直发酸,涎水控制不住地涌出。
“想吃?就朝前看。”
父亲笑得慈爱,精瘦的手指指向前面,他看过去,地榻是两个纠缠不放的赤.裸男人,不停发出听似痛苦却异常黏腻的呻吟声。
幼小的脸上没有好奇,更没有害怕,他似乎并未将眼前的一切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出于听话,才这样专注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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