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
这也没办法,这里离“垃圾场”太近了,人饿极了什么都吃,树皮、动物,还有腐烂的尸体。
聊了几句,两个小孩儿放松下来,茧绥伸出手,那哆嗦个不停的小狗崽竟然主动贴上他手心,仿佛知道谁才能救它。
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衣袖,和男孩对视一眼,便朝茧绥说:“哥哥,你能养它吗?不要吃肉,我们不能带回家。”
带回去就会被宰了吃掉。
寒风里,小狗哀呜着,小小的一团,滚热的。
茧绥面露难色,“我、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养活它……”
“不要紧的!一定可以!”
男孩率先说话,声音大到茧绥往后稍了稍。他一离开,手也跟着挪位,那狗竟然颤着尾巴颠颠跟上了,又贴到他手心里。
两个小孩可怜兮兮地看他,茧绥硬着头皮点了头,但是说:“我不能保证它会活下来,我没有养狗的经验。”
他从没养过宠物。
在很久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在这么久以后,竟然也学着其他区域的人,去养一只和自己全然无关的小动物。
小狗应该才满月,没有被冻死都是好事,抱回去,炉火边一放,没一会儿就能跑能跳了。
茧绥愁得慌,那狗来扑他的脚踝,他用脚轻轻一翻,把它撂倒在地,它又扭动身子站立起来,再扑、再倒、再扑……
茧绥有点后悔,看到双胞胎的时候他心软了,想到自己离开时,尘燃和妹妹也差不多那么大,稀里糊涂就什么都答应下来。
可这是一条狗,一个生命。
茧绥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它,把它养大。
小狗灰扑扑的一团,唯独尾巴尖是黑颜色,嘴巴里哼哼唧唧、嗷呜嗷呜,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他忧愁地叹口气,坐在堂前的木椅上好久,直到江宜晚和缘余从各自的住所赶来,他还在发愁。
“哪里来的土狗?”江宜晚问。
缘余盯着茧绥脚下的狗,视线无声移向江宜晚,又移开了。
“怎么了?我又哪里说得不对,缘大少爷又有不同见解了?”江宜晚充满挑衅地说。
Omega一身花红花红的大棉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前两天他非说自己那屋漏风,把他皮都吹皱了。
缘余板着一张脸去他家修,发现是封窗户的塑料膜没扎严,无语了,俩人吵了一架,关系现在还没缓和。
茧绥又开始脑袋疼了,给缘余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和江宜晚计较。
缘余于是没吭声,径自到堂后拿扫帚,开始扫地。
“师兄,”茧绥用脚拨弄几下小狗,“你看这……怎么办?”
“想养就养。”缘余说。
江宜晚试图逗弄那狗,没想到狗崽子浑身的毛炸起,匍匐发出低吼。
“你别动它吧,它好像不喜欢你,再给你咬了……”茧绥吞吞口水,“我还得治。”
江宜晚惜命得很,在茧绥话说完之前就把手指头撤了回来,“这狗还是扔了吧,看着怪膈应。”
他话音刚落,灰扑扑的一团已经呲牙朝他扑过来。
情急之下,茧绥用腿拦,竟然真的给拦下来了,小狗又开始吭叽,嗷呜嗷呜,夹着尾巴钻到他身后。
茧绥:“……”
江宜晚:“你快养着吧,和某人一样膈应。”
茧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等想清楚了“某人”是谁,他低头看了狗一眼,那狗也看他,眼睛黑黝黝的,尾巴一甩一甩。
“不像的。”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狗有些粗糙的毛发,“你的眼睛比较像我。”
江宜晚在不远处答:“对啊对啊,那就是你俩的种!”
茧绥:“……”
缘余用扫帚的另一端打了江宜晚一下,江宜晚“哎呦”一声又开始和这假Beta理论。
茧绥当做没听到院子里的鸡飞狗跳,继续和小狗说:“就叫你小灰好了。”
他确实不会起名,就连当初从A区离开,给岑骁渊的假名字都随意至极。
他说他叫“牛小果”。
也亏得岑骁渊会信。
也只有岑骁渊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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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真是一条狗吗?”
时间往后推一月,江宜晚看着眼前长大两倍还要多的大型犬类,嘴欠欠的:“狗叫两声我听听?”
“小灰,别理他。”茧绥把洗干净的被套晾在院子里,冲呲牙低吼的狗崽下达命令,并和江宜晚说,“你不要和尘燃学骂人,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还吃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呢,现在不一样在这儿熬这大米绿豆粥!”江宜晚充满怨气地说道,“你师兄不会做饭早说啊,把厨房炸了是怎么回事,想把我们都饿死?”
茧绥晾衣服的手一抖,“我也是第一回知道,以后不让他进厨房了。”
春天来临之际,茧绥从小孩儿手中捡来的流浪狗被好好养大了,连同院子里的绿植都冒出新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冬天一过,缘余便出门去帮尘燃的忙,美名曰看场子,实则就是打架斗殴,收地盘费。
茧绥一直都很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连带缘余也要东躲西藏。
缘余却摇头,告诉他:“师父死后,是你让我活下去。”
江宜晚在旁边大呼小叫:“你俩果然有奸情!”
“不是,没有。”茧绥说得很坚定,“是我有私心,想要他帮忙教导弟弟。”
他到现在也这样说。
师父意外去世后,缘余有好一阵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医馆里发呆,收拾了师父的遗物,一把火烧成了灰。
那段时间,茧绥每天到医馆去,话里话外,希望缘余能帮忙管教弟弟。
“你怕我哪天吊死在房梁上吗?”缘余看穿他的心思。
茧绥说:“我怕啊,尘燃不听我的话,凡事都愿意找你商量,我、我们把你当半个家人呢。”
应该是“家人”这个词触动了缘余,他把小破医馆上了锁,从此再没有自杀的念头。
缘余活的时间太短了,这短短二十几年里,生是不被盼望的出生,死要是再死得不明不白,那多可惜啊。
茧绥总想着,像他这样的人都能活这么久,那像师兄这样的大好人应当能活得更久才对。
他始终认为,是他捡了便宜,给弟弟找了个好榜样、好大哥。
殊不知,缘余把他们两个都当做小孩,他是他们两个人的家长。
因为是家人,所以无论怎样的风险,只要对方开口,都愿意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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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Omega的发情期还有不到半月,江宜晚忽然抽风一样,不顾小灰接二连三的呲牙警告,一个劲儿往茧绥身边凑。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家族已经将他彻底舍弃,他回去就是嫁老头的命,岑骁渊那边呢,他也得罪了个彻底。
茧绥的弟弟看上去还有点资本,也愿意给他哥花钱……
那不如!
不如自己跟了茧绥,和他一块做土地主!
江宜晚美滋滋把自己的这一想法说给茧绥听,茧绥万分惊恐,险些拉不住发怒想要咬人的小灰。
他躲在已经长成大型犬的狼狗身后,疯狂摇头。
江宜晚不满道:“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茧绥摇头。
“那就是嫌弃我是个劣质Omega?”
茧绥还是摇头。
江宜晚不干了,大喊:“那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四周静下来,连狼狗也不狂吠了。
江宜晚气恼非常:“那你喜欢谁?缘余还是岑骁渊?!”
茧绥静了下,“你也不喜欢我。”
江宜晚撇撇嘴,“你怎么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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