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88)

　　“死了。”顾亦然的回答一点也不委婉，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平静地看着罗周勇，也没有急着要继续。

　　罗周勇像是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晕头转向，嘴里不住喃喃：“死了……龙哥死了……”

　　“是谁袭击了你们，杀了他？”顾亦然询问道。

　　听到顾亦然的发问，罗周勇突然止不住颤抖起来，他双眼通红，嘴唇哆哆嗦嗦，说话也不利索，但顾亦然还是听清了他的回答：“九先生……是九先生，是他回来了……”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都不自觉提了一口气，虽然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凶手是那个“向野”，但在禁毒队众人心里还是留了些余地，虽然有证据，但毕竟有蹊跷，大家心里都不愿意相信，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向野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可这话是从受害者嘴里说出来的，他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他们不得不信。

　　顾亦然反倒很淡定，追问道：“你确定他是向野吗？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罗周勇的呼吸有些沉重，顾亦然的问话让他不得不回到那个那个让他不远回首的瞬间，他的胸口起伏着，声音有些干哑：“我和龙哥从会所出来，龙哥让司机先送我回家……在龙头岩隧道里面，突然有辆奔驰超速超过了我们，龙哥骂了他一句，他不应该听得到……但他就像疯了一样，突然打方向盘，司机也跟着打方向盘，我们就被他逼停了，刚好旁边是个紧急停车带。”

　　“奔驰的车型和车牌还记得吗？”顾亦然继续问。

　　“黑色的奔驰，S450，车牌号，X969X……龙哥本来还在骂他，看到车牌号，脸色就变了，说这是九先生的车……”罗周勇抬起手捂住头，表情有些痛苦，“龙哥一开始还以为是别人开着九先生的车，九先生不可能出现在那里，龙哥之前就给我说过……”罗周勇说到一半突然就闭嘴了，看了顾亦然一眼，立刻移开了视线，眼神闪躲。

　　顾亦然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轻启：“他给你说了什么？”

　　罗周勇不敢隐瞒，小心翼翼地说：“他说……九先生死了，被你……你们击毙了……”

　　“向野被警方击毙，这个消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顾亦然追问。

　　罗周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又把嘴闭上抿紧，选择了沉默，顾亦然也不恼，淡淡地开口：“我们手里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有大量的雪砂，并长期从事雪砂交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里是羁押病房，就算你不配合，你也难逃法律制裁，不如趁现在，给自己争取一个减刑的机会。”

　　罗周勇一听就慌了，急忙否认：“我没有！我没有卖雪砂！”

　　顾亦然只是挑眉看着罗周勇，像在看一出笑话，甚至懒得开口反驳他，罗周勇心里就更慌了，他不知道顾亦然口中说的“充足的证据”是什么，他忙说：“我说我说！龙哥认识裴松南，是裴松南告诉他的！裴松南那时候也在那个仓库，他亲眼看到九先生被射杀，九先生不可能还活着！”罗周勇一股脑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正在那个顾队的雷区蹦迪，赶忙闭上了嘴。

　　顾亦然的目光一动，他快速地眨了下眼，将眼里的情绪都收了起来，又问：“那你怎么就能确定，袭击你们的人是向野呢？”

　　罗周勇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他从车上下来，龙哥看到是他，也很惊讶，但他们之前有交情，也下了车，本来聊得好好的，他突然就开枪了，我看龙哥中枪了，我就想要跑，结果……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聊得好好的’，聊了什么？”

　　罗周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顾亦然也没有催他，就静静地等着，罗周勇一番心理斗争后，一咬牙还是和盘托出了：“三年前，三年前龙哥和九先生合作，有一批青盐，在龙哥这里，但是九先生出事了，还拔出了省厅的保护伞，盐帮一团乱麻，温远为也逃出国了，那种情况下，龙哥肯定也不可能主动去联系盐帮的人啊……”

　　顾亦然听笑了：“郭振龙吞了向野一批货？”

　　罗周勇闭上眼点了下头，说：“所以，九先生说，当年还有些账没有清，龙哥也没有要赖账，还和他解释，说那时候盐帮出了事，不知道该联系谁……结果，结果九先生，一没问要货，二没问要钱，直接就开枪了！”罗周勇又激动起来，“他真的是个疯子！他明明还在笑，还在和龙哥叙旧……没错……一定是本人，只有他，除了他，没人敢动龙哥，没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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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然：原来是黑吃黑吃黑啊??

 

第80章

　　顾亦然并不买账，刨根问底：“向野和郭振龙说了些什么，把你记得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说了什么……”罗周勇的眼球飞快左右晃动，把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又在脑海中重新放映了一遍，才开口道，“龙哥下车后，主动向他问好，说好久不见了，并没有提逼停我们的事情，九先生看起来也没有不高兴，很客气地问了好，龙哥问他最近在哪里发财，说一直联系不上他，他也没出现，他就回答说三年前的事情让他被迫离开了这里，老板非常不满，要不是他在金三角站稳脚跟，可能现在还在那边喂蚊子……”

　　“他有说他回来的目的吗？”顾亦然又问。

　　“目的……”罗周勇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看向顾亦然，犹豫着开口，“他说，东南亚太热了，天气一热，就容易烦躁，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想到国内有些账没有清……”

　　顾亦然听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转动，他追问道：“单指郭振龙吞掉的那批货吗？只是这件事，或者说，只是为了钱，他让盐帮其他人联系郭振龙也可以的吧？没必要杀了他不是吗？”

　　罗周勇有些迷茫：“对……对啊…… 这么说不是这个账……”罗周勇的眉毛都拧成一团了，似乎是绞尽脑汁了，却也没有找到答案，他突然龇了龇牙，抬手捂住额头，露出了一个有些痛苦的表情。

　　顾亦然知道在这件事上继续逼他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松了口，越过了这个部分：“没关系，这个问题你不用思考了，你继续说吧，之后发生了什么。”

　　罗周勇如蒙大赦，忙接话：“然后，龙哥就主动给他解释，说三年前那件事，龙哥确实是联系不上他，那个时候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就没主动联系盐帮其他人，想着这么大一批货，盐帮那边安顿好了，总会有人找过来，还一个劲儿给九先生说好话。”

　　“结果听完郭振龙的解释，向野就开枪把他杀了？”

　　罗周勇迟疑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不对！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顾亦然眼神一凛，罗周勇就不敢动了。

　　“他说……他好像说的是……‘没关系，用这个补上，我们就清了’……”

　　魏崇跟在顾亦然身后走出羁押病房，和罗周勇谈完后，顾亦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顾亦然不经意间从眼底泄露出来的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像是跨越时间和空间，顾亦然在向野枪杀郭振龙两天后，才总算听到了他打的这个哑谜，亦或者，其实向野大摇大摆出现在监控中时，顾亦然就已经读懂了他隔空的暗示。

　　向野嘴里要清的账，并不是他和郭振龙的账，而是温远为和自己，盐帮和公安的账，杨广隆一开始就说了，向野要搅浑C市的水，他要在他曾经“倒下”的地方再重新站起来。

　　顾亦然一路都没有说话，魏崇自然读得懂气氛，乖乖当司机，没有打扰顾亦然。

　　回到禁毒队办公室，顾亦然径直朝着支队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顺道提醒站起来向自己打招呼的贺仙，把已经收集好的郭振龙的社会关系排查结果发给他，便进了支队长办公室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