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莽撞,”顾亦然点评道,“也只有老顾会惯着你安慰你了。”
许舒月垂眼看着顾容之的遗照,眼里的温柔爱意都溢了出来:“那时候我问他,缉毒警的工作这么危险,有想过为了爱的人放弃或退缩过吗?爸爸回答我,每一个缉毒警都有爱的人,他们都可能是某个人的儿子、女儿,丈夫、妻子,爸爸、妈妈……”许舒月哽咽道,“正是因为要保护爱的人,保护大家爱的人,所以才更不能放弃和退缩,毒品破坏了很多美满的家庭,毒品犯罪残害了很多无辜的人,能成为缉毒警,是光荣的使命,不止是他,每一个缉毒警,都愿意奋战在一线,如果能够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打击毒品犯罪,这点危险何足畏惧?就算一个缉毒警倒下,他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缉毒警,犯罪不止,打击不止,正义永远能够压倒邪恶。”
“他赚大了,这番话能够把你这样的大美人骗到手。”顾亦然的双手自然下垂,目光暗淡,嘴角努力翘了翘,想要把这句话说得更具调侃意味一些。
许舒月丝毫没有察觉到,也跟着笑了:“是啊,我就是在这个瞬间爱上爸爸的……可是为什么呢?”许舒月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顾亦然,声音明明带着笑意,眼里却已经噙满了泪水,“明明觉得爸爸很帅气的瞬间,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成了对我的折磨,它成为了我所有恐惧的源头,我不止一次自私地想,我知道总要有人奋不顾身地来保护大家,我知道维护社会长治久安总有默默无闻的英雄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可为什么,那非要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呢?”
顾亦然回过头,怔怔地望着许舒月,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她抬起颤抖的手抓住顾亦然的袖口,抽噎着哀求顾亦然:“我都已经失去爸爸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时刻担心,会失去你呢?”
“妈……”顾亦然说不出安抚的话语,许舒月摇着头,语气里满是自责:“清婉说你生病了,我今天看到你,那么瘦,我真的好心疼……我知道,你理想中的母亲,需要明事理,不纠缠,你和爸爸,真是一模一样,如果我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和爱,你反倒会有心理负担,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顾亦然抿着嘴,咬咬牙,只是抬起手轻抚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小病,不用担心。谢谢你,一直的包容和理解……”
“才不是……我就是最自私的人!”许舒月说着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不知道是因为自责还是恐惧,她的声音也跟着颤抖着,“因为承受不了想到会失去爸爸的恐惧,所以选择放弃和逃避,我知道那时候你选择爸爸,是为了守护爸爸,我都知道,你还那么小,要独自一个人承受那时候我承受的所有情绪,还要照顾爸爸……当你走了和爸爸一样的路,选择成为一名缉毒警的时候,我真的好绝望,可是我说不出阻止你的话,我没有像个好母亲那样一直陪伴着你,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干涉你的选择,明明你是和爸爸一样了不起的人,可我,却自私的宁愿你不要这么了不起,不要这么伟大……我真的……是最差劲的母亲!”许舒月的情绪有些失控,说出这些话后失声痛哭起来。
顾亦然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他机械地轻轻抚摸着许舒月的肩膀试图安抚她,大脑却一片混乱——这和他过去的理解不一样,他一直以为,许舒月是记恨他的,因为他背叛了她,他不识好歹地放弃了那个已经接受他的许家,故作清高地回到了顾容之的身边,年幼的他不敢过多联系许舒月,怕打扰她已经回归正轨的生活,而成为缉毒警后又因为工作的原因,以“为了保护许舒月”这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更加心安理得地减少和许舒月的联系,他身边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可他这才意识到,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是变相的否定了许舒月“母亲”的身份,甚至让许舒月产生了她不称职的错觉,自己才是那个最糟糕的儿子。
“不是的……妈,”顾亦然也有些哽咽,“你是最棒的妈妈,你为了老顾,牺牲太多了,在你回到许家前,一直都陪伴着我,是你教会了我怎么样做一个善良的人,我身上所有的美好品格都来自你的言传身教,这些年你一直活跃在慈善领域,许氏对云南边境地区的教育、医疗上的经济支持,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你,也很爱你,只是我不太善于表达爱意,工作后也因为工作特殊,害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忽视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许舒月后背一僵,垂下双手,难以置信地看向顾亦然,顾亦然的眼里也泛着泪光,却努力地笑了笑:“对不起,妈妈,让你为我担心了……”顾亦然的话还没有说完,许舒月便张开双手,扑进了顾亦然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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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然然……”许舒月在顾亦然的怀里声泪俱下,这个怀抱是过去十几年的她不敢奢望的,她想过很多场景,让她可以再次拥抱顾亦然,尽量大方得体,也不会让彼此觉得不舒适,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顾容之的墓前。
虽然顾亦然长得很高,但就这个身高,特别是就警察这个职业来说,他的确是太单薄了,哪怕是在冬天穿着厚厚的羊绒大衣,和他拥抱也会觉得他瘦。许舒月知道顾亦然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可他越强大,就意味着他肩上的责任越重,而伴随着他的危险也越多,这样的身体状况,许舒月很难不担心。
许舒月用力地抱着顾亦然,箍得顾亦然有些呼吸困难,但他没有推开许舒月,而是温柔的轻抚她的后背,哄慰道:“好了,别哭了,老顾看我把你弄哭了,今晚得托梦来骂我了。”
许舒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哭边笑,抬起头来看顾亦然,瘪了瘪嘴,抽抽噎噎地训顾亦然:“胡说八道,爸爸怎么会骂你。”
顾亦然也笑了,一只手托着许舒月的后背,抬起另一只手来给她擦眼泪,动作明显比之前亲昵许多,许舒月突然意识到,母子之间再大的误会和隔阂,在说开后也会瞬间消除,顾亦然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这是流淌在顾亦然血液中的羁绊,别说十几年,哪怕几十年,他们不见一面,不说一句话,感情也不会变淡,重逢那日仍然会热泪盈眶。
许舒月看着顾亦然清澈的双眸,他是她和顾容之爱的结晶,他身上也流着一半顾容之的血液,甚至那一半的血液带着更坚定的信念,更强劲的力量,引导着顾亦然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他的眼神坚毅又温柔,像极了她爱上的那个顾容之,好像那一刻,许舒月就找到答案了,这就是宿命。
许舒月和顾亦然许久未见,而过去十几年,他们也从未敞开心扉这样对话过,他们默契地对顾容之的死避而不谈,也对顾亦然现在的工作绝口不提,虽然聊的只是一些再平淡不过的日常,或者只是某个瞬间的心情,但彼此都能给出正向的反馈,也不像之前那样有分寸感,两人聊得十分开心,时间一晃而过。
许舒月要坐五点的飞机去深圳,助理适时地打电话来提醒她注意时间,待许舒月挂断电话,顾亦然主动开口:“妈,早点去机场,免得路上堵车,误了事。”
“还可以再待一会儿……”许舒月舍不得,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顾亦然的手指,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顾亦然突然想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自己的儿童节心愿是全家一起去游乐场,理所应当,最后只有许舒月领着他去,游乐园里人很多,顾亦然玩得很开心,在离开前听到花车游行即将开始的广播,顾亦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去碰许舒月的手想要再玩一会儿。
那时候的许舒月没有因为顶着烈日陪着顾亦然排了一天的队而有丝毫的不耐烦,也没有因为游乐场里全是一家三口而触景伤情,她笑眯眯地牵住顾亦然的手,不待顾亦然提出请求,就先一步开口:“我们看完花车游行再回家吧!然然一会儿要牵好妈妈喔,我们录下来带回去给爸爸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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