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明知道,明知道,他还是那样做了,只是因为他不舍得,不甘心,不愿意独自面对往后几十年的孤独岁月,就逼迫段顺去面临一场不愿意参加的博弈。
抑郁症,一想到这三个字,温励驰的心痛得几乎拧断了一样,他怎么会,他竟然会把他爱的人逼成这样。
真的留不住了。
太久太久,他终于肯直面这个事实,他确实是留不住段顺了。
温励驰试图从此刻开始说服自己,没有人不会离去,段顺会永久地闭上眼,再也不会用缱绻羞怯的眼神望向他,小声而甜蜜地喊他“少爷”,他甚至没去想更深的,更痛的,只是这样稍微想一想而已,眼尾就倏地滑下一滴泪。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祝福你我,祝福他们,希望所有人都健康快乐。
第72章
“你再说一遍?”周少言倏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大周末的一大早被喊到公司来,他还以为是手上的业务出问题了,可听到的消息,还不如公司出事呢!
坐他对面的温励驰瞧他一眼,又重复一遍:“我要结婚,和小段顺。”
“我一定是幻听了。”
温励驰不解:“我跟他和好,不是你当初希望的吗?”
“什么叫……什么叫我希望的!”周少言瞪大眼睛站直了起来,手上的烟灰都抖落一些到西装裤上,是被震惊的,因为小段顺的病情恶化,温励驰这一周在公司出现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够吃餐饭的,他就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非得在休息日把叫他到公司来谈,“我,我是想你们重归于好,但!”
但什么呢?他简直要疯了,说不下去了,但不是这个方式啊?
“你什么意思?”温励驰皱眉看他,“之前要我原谅他也是你说的,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无情无义,现在又是唱哪出?”
“不一样!”周少言撇开头,懊恼,也心虚,“不一样啊,他是beta!”
“beta又怎么?”温励驰的语气很平静,因为他也经历过周少言现在的心路历程,“你也觉得一个alpha要娶一个beta是荒谬的事儿?”
“我没这么想。”周少言嘴硬。其实是有的,他喜欢小段顺,同时觉得小段顺和他老板门不当户不对,这不矛盾。
“我以为你会祝福我们。”
温励驰说“我们”,周少言塌了塌肩,“你根本不是来问我意见的吧,”他仍然是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了。”
温励驰缓缓笑了一笑,眉眼里很有种尘埃落定的温柔和寂寥。
一周前,段顺走失那个夜晚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带着段顺去了一个以诊治精神疾病著称的医院就诊,医生给段顺做了些检查和问卷,诊断一下来,果然是抑郁症,轻度。老病没好又迭新病,他很担心这个病是否加重对段顺原本的器质疾病,医生说暂时不会,然后给他们开了点药让他们回家观察。
或许是干预得早吧,用了几天药后,段顺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不再突然自言自语,也不会再莫名其妙地默默掉眼泪,他们坐下来商量了很久,刚开始他说要谈话,段顺还躲躲闪闪,他说“不是逼你手术”,段顺就悄悄松了口气,他当时看得很难过,段顺那天突然的失常,确实就是因为他。
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看雪,雪很大的时候坐下的,等到雪停了,玻璃结起了霜花,才牵着手回屋里。太多次的拉锯过后,这次,他们终于达成了一致,决定好好地、安静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真的就是过日子,再也没有试探和为难了,他们再也不提任何疾病,只是像每对燕尔的小夫妻,白天晚上的在一起。早上你拉我扯的闹对方起床,午后各自做各自的工作。温励驰现在基本就是居家办公了,书房里,他坐办公桌后边打电脑,段顺就安静地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毛线,就是段顺以前读书时候常看闲书打盹的那个角落,他找人搬了个比以前更舒服的沙发放那儿,段顺特别喜欢蜷在里头休息,阳光打上去,那画面,别提多美了,圣洁漂亮得像中世纪的油画。
当然了,为什么那么美呢,有温励驰的一半功劳,他把段顺的丑衣服都扔了,买了很多漂亮又舒适的家居服回来。
段顺本来嫌那些衣服太花里胡哨,不太爱穿,但旧衣服都被丢了,不穿就只能赤着身子了,只好穿。上了身才不得不承认温励驰眼光毒辣。他从小看着温励驰的脸长大,审美一直固定在这种华贵英气的长相上,所以一直挺嫌弃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虽然长得说不上丑吧,但五官太绮丽精细了,显得特小家子气。
可叫温励驰那样一打扮,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还是能撑一撑大场面的。
段顺给他爸和温励驰织手套,也给小球织围巾,从幼嫩的葱绿色织到比较沉稳的藏蓝色,每一条都比上一条长度要长,织好一条又织一条,跟有瘾似的。有一天,打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温励驰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今天就到这儿,然后伸手要把他的毛衣针拿走。
他不乐意,数了数,嘀咕说就差十二岁那条了。
说完,他马上静了静,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温励驰缠毛线的手停了下来,攥成了拳头。
过了挺久,温励驰才出声:“为什么十二岁以后的就不织了?”
段顺当时先是愣了愣,他还以为温励驰会很生气地把他的工具全都没收掉呢,谁知道他家少爷表现得还挺镇定。这进步可真大,他松了口气,有些赧然地解释:“哎呀,都上初中了,青春期的小孩儿有自己的审美了,都爱时髦,再戴爸爸做的围巾哪像样?”
“怎么不能戴,我上班还戴呢。”温励驰不假思索地反驳,“很暖和,织嘛,他不要我要。”顿了顿,边缠毛线,边低声补充了句:“算了,我的明年再织也行。”
段顺笑了笑,本来想说哪有什么明年,想起温励驰不爱听,欲言又止地打住了。
到了晚上,两个一直忙于工作的可怜成年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冬天也不好总去室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依偎着边烤火边聊天,聊他们的小时候,聊很多年前的好多夏天。段顺很想念夏天,因为小时候每个夏天温励驰出去旅行的时候都会带着他,而今年,别提夏天了,这小半年他就没怎么出过大屋的门。
偶尔,他们也背着小球干一些大人的事情,段顺的头发一直没去修理,几乎耷拉到锁骨上,温励驰跟他接个吻要撩八百次头发,段顺觉得烦,想要温励驰请个理发师来给他修修,温励驰把他的额发通通拢上去,仔细看了看,告诉他这样挺好看的,他就觉得算了,反正他自己也看不着,谁看得最多就谁说了算。
日子飞快地就到了今天早上,段顺一直有些贪睡,今儿个清晨早早起了床,醒了以后很坐立不安,在温励驰怀里拱来拱去,温励驰还以为他是又发病了呢,从床上马上弹起来去给他拿药。
那动作,真够训练有素的,段顺被他吓一跳,赶紧拉住人,说自己只是有点紧张,因为他决定今天要跟爸爸通个电话。
温励驰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半晌,松了口气,说很好啊,然后一倒头抱着他想继续睡觉,那个点,才六点呢,天都没亮。
刚躺下去,段顺“哎呀”了一声,把他闹起来,扭扭捏捏地,催他去上班。
温励驰当时愣了一下,后来马上懂了,段顺是要把那些事情,五年前的冤案,小球的身世,自己的病情,和他这个新女婿都全盘托出。
而那些父子俩掏心窝子的场面,段顺不好意思让他看。段顺坚持,所以他干脆真听话地来上班了。
段顺从少年时代就偷偷地爱他,憧憬嫁给他,做为爱人,他也很想回馈点什么来衬一衬段顺这份爱,比如一个盛大美好的婚礼。段顺很爱他,应该会喜欢他准备的惊喜的。再说,他老丈人现在大概都该在路上了,他要了人家的儿子,怎么着得拿出个态度来吧,不然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你们俩怎么突然就看对了眼?”周少言绕着他走了一圈,打量着,摸不着头脑地说:“这么多年都没影儿,怎么这几天就……不会是……”他想起一周前的某天他出差回来,萌小龙晚上跟他嘀咕的那件事情,段顺走失,温励驰差点急疯了,当街就来了个公主抱,回到大屋都没撒手。他的瞳孔陡然缩小,凑近温励驰说:“你不会是看小段顺快……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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