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这会儿可能都成灰了,”姜默咳嗽两声,似乎是被烟呛到,“郭可在你旁边吗?你让他一起听。”
“嗯。”许琛一把将郭可拉了过来。
“火是郭可堂哥放的,我抓到他的时候,告诉他郭可在我们手上,一切都可以好好谈,没必要造成这么多伤亡,”姜默声音忽然嘶哑得厉害,“然后他说不用谈了,一把火烧了干净,你们放郭可回去做个普通人。”
许琛“嘶”了一声:“郭家自己人他也烧了?”
姜默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郭可从许琛手里抢过对讲机,疯了一般地吼道:“我堂哥呢!我堂哥他在哪里?!”
姜默沉吟半晌,倦声道:“我们之前没有看到楼里有任何的汽油或者其他火源。你堂哥和他所有手下,身上都藏了汽油。”
他最后一句话说完,许琛都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个中含义。
郭可怔怔地看着眼前燃烧的楼房,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接连不断地流着眼泪,而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站在飘来的滚滚浓烟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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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默搀着伤了腿的梁岩从火场里走出来,许琛迎上去一手扶着梁岩坐下,一手扶住姜默,摸到他胳膊一片粘腻潮湿,低头一看自己的掌心已经糊了一层血,而姜默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脸色跟死人一样白,喘气声都是颤抖的。
他一身黑衣,许琛也看不到他身上的伤口,只怕他喘不过气,就伸手把他的口罩取下来,问:“伤在哪里?”
姜默摇了摇头,咬紧牙关自己站直身体,低喘着道:“没有致命伤。”
他话音刚落,坐在地上的梁岩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枪,阴郁地道:“杀了他。”
姜默无意识地拿住枪,失血过多让他反应迟钝,过了好几秒才问:“什么?”
梁岩双眸血红,嗓音低哑阴沉得像地狱来的鬼魅:“杀了这个姓郭的,我手指扭了扣不动扳机,你来。”
许琛看到姜默瞳孔紧缩,却一时没说得出来话,便笑着对梁岩道:“梁兄,这小孩儿没什么本事,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没本事?”梁岩猛地狂躁起来,“他堂哥为了保他烧光了一栋楼的人,你告诉我他没本事?就算他现在没本事,光死了全家这一件事儿,就能逼得他本事通天!姜默,动手,杀了他!”
郭可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分毫察觉。
姜默闭了闭眼睛,拿着枪的手用力得指节青白青筋凸起。
梁岩吼道:“你他妈磨蹭什么呢姜默!之前落郭家人手里被他们怎么折腾你忘了?你等他回过神来一枪干掉你吗?”
许琛在姜默耳边低声道:“你下不了手就我来。”
姜默摇了摇头,冷汗和着血从他鬓角滚滚而落:“我来。”
他举枪对准郭可心房偏左上的位置——一个不会致命的位置。
郭可终于有了反应,他苍白着脸,空洞而呆滞地看向姜默的枪口,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地笑了笑:杀了我吧。
姜默看到他的口型。
许琛在一旁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回过头去看清来人,就真切地体会了一把头皮发麻的感觉——兴奋得头皮发麻。
是唐修,虽然带着口罩穿着队医服饰,但他能认出来。
在郭可抓着姜默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心口扣动扳机,子弹打穿他的胸膛,鲜血溅了他身后的唐修一脸的那一刹那,那种兴奋的感觉几乎达到了顶峰。
现实发生的这一切,可比他自己编纂的剧本要精彩太多了。
第30章
郭可单薄的身子应着枪声轰然倒下,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和他身下的一大片黄土地。
姜默低着头,被冷汗濡湿的额发低垂下来,遮住了他一片血红的眼睛,他有些力竭地后退一步,手微微颤抖着收起枪别在腰间。
许琛看着唐修似乎想扑到郭可身边,就作势扶了他一把,然后将指缝间夹着的一支注射器对准他颈部的血管,迅速地把里面的药液全部推了进去。
唐修浑身剧烈颤栗着,捂着不断渗血的针孔,嘴唇大张着却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毫无意义的呜咽。
这是特制的能让人短暂失声的药水,他给唐修注射的剂量能让他至少三天说不了话。
唐修眼睁睁地看着郭可被人抬走,他的胳膊却死死地被许琛钳制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姜默,拼命挣扎着想朝他的方向靠近一点,浑浊失焦的眼睛里失控地流出眼泪,从他脸上、口罩上的郭可胸膛里溅出来的血上淌过。
梁岩点了根烟,厌恶地看着许琛手里的人:“这谁?”
许琛温声回答:“一个暗恋姜默的哑巴小队医,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管不顾地想跟着过来,想第一时间给姜默治伤呢。”
“……真恶心,要真过来了还不知道怎么添乱,”梁岩骂骂咧咧地被自己的人抬走了,走之前还丢给姜默一包烟,“给你续命,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姜默抬头看了唐修的方向一眼,但是大量失血让他头昏眼花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筋疲力尽地道:“让他回去吧,我没事。”
他点了根梁岩给他的烟吸了一口,哑着嗓子问许琛:“姐夫,我一控制住郭可的堂哥就给你发信号了,你怎么没有回应?”
许琛微微一怔:“什么时候?”
“二十分钟前。”
“啊,”许琛迟疑道,“那时候……正是这小队医在跟我纠缠来着,郭可又不管不顾地往这边跑,我安抚了小队医就跟着郭可过来了,可能是没顾上。”
姜默身体一僵,随即将手中的烟狠狠地抛到地上,冲过去揪着唐修的衣领,强行将他站不直的身体拽起来,声嘶力竭咬牙切齿地道:“你闹什么……你闹什么!你知不知道接通了可能就不是这种结果!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闹什么!”
唐修说不出话,也没有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灰白浑浊的眼睛里接连不断地淌着眼泪,大部分洇入了口罩里,有几滴混着血沉甸甸地落在姜默掐着他衣领的手背上。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摸索到姜默的胳膊,试着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
姜默却没给他写完的机会,就用力甩开了他。
唐修呜咽一声,被他的力道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捂住脖颈,低头闷哑地咳嗽着,姜默的视线一直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到他原本只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口罩上,此时染了一大片鲜红。
他从失控的怒火中抽离出来一些,看着唐修戴着口罩捂着嘴一直咳嗽,血还是从他指缝间断断续续地渗出来。
姜默愣怔片刻,就朝他迈开了一步。
唐修还在止不住地咳嗽,却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默便停在了原地。
唐修咳嗽着半跪下去,吃力地取下自己肩膀上跨着的医药包,在地上铺开一张干净崭新的白布,按顺序将一些外伤处理工具和用药在白布上整齐地摆放好。
他的手指颤抖得很厉害,一直有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往下淌,只是每次要滑落下去的时候他都很及时地抬手擦掉,没有让一滴血落到白布上面。
“啊……”他摆完那些东西,抬头看着姜默,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应该是让你用这些处理一下伤口。”许琛在旁边轻声道。
姜默眉头紧蹙着,没有应答,看着那个哑巴队医撑着膝盖扶着腰站起来,脊背却怎么也挺不直,就那样微微佝偻着,低着头缓缓地转过身去。——就连转身这样一个动作,他都踉跄了好几次,最终也还是没有站稳。
许琛一个健步过去扶住他,回头对姜默道:“你看他不顺眼,我先带他走了。伤口让别的队医帮你处理一下。”
唐修半昏迷着,灰白的脸上冷汗淋漓,已经虚弱得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许琛俯**托着他苍白冰凉的后颈和膝窝,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瘦弱的身子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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