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没让诸丹沾手,自己把碗筷都收拾齐全端厨房去洗,耳朵却支棱着听他爹跟他爷的对话,见没再往奶奶身上引的趋势,才略微放心。
他估计陈兴业这回是真让挤兑急了,不然也不会提这茬。
“要洗这么多,”诸丹走到厨房门口,“热水器开开,冬天用凉水洗手多冷啊。”
陈林虎头也不抬道:“没事儿,习惯了。”
诸丹走过去,一边把陈林虎洗过的碗筷擦干净水,一边犹豫着开口:“你爸其实挺惦记你的,这回来都是提前把活儿忙完了,请假来的。”
陈林虎“哦”了声,不说话了。
有些事儿其实跟惦记不惦记的没关系,陈林虎也从没想陈兴业是不是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啥的,亲情肯定是有的,是存在的,但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让对方不痛快,陈林虎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可能多少跟他的性格有关系,能跟他和平相处的人不多,像张训那样能让他放松相处什么都说的,迄今为止就张训一个。
陈林虎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腿上一紧。低头看,陈童正抱着他大腿跟他乐。
这小子跟他爹和他哥都不一样,爱笑,挺讨人喜欢。
“前几天他在幼儿园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了,输挺惨的,这两天逮谁都撒娇。”诸丹笑道,又低头逗儿子,“你怎么又来了呀,你想干嘛呀?”
陈童扒着陈林虎的腿,口齿不清道:“买东西!”
没等陈林虎问要买什么,陈兴业就走进来,一把抱起小儿子:“他想买水彩笔蜡笔什么的。小时候带你去过的文具店开不开了?”
“开,”陈林虎垂着眼洗碗,“老板就住店上边儿的房子,这会儿估计也开着门。”
“行,我带陈童跟你阿姨出门转转,”陈兴业说,“你也别光玩儿,听见没?”
诸丹对陈林虎笑笑,换完衣服跟着陈兴业一起出门,陈兴业背着小儿子,任由头发被揪的乱七八糟。
陈林虎听着三口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去,低着头把厨房水槽收拾干净。
做这种清洁能一定程度上转移注意力,陈林虎不是很想在大过年的时候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别洗了,”老陈头一手端着水杯一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过来,“你爸初二才走呢,烦人啊。”
陈林虎见他这样就想笑:“这还得住几天呢,你抓紧时间骂。”
“他找事儿我才骂的,瞅见他我就不烦别人,”老陈头不乐意,顿了顿,看看陈林虎,又说,“这几天家里估计吵得很,我还跟几个邻居都约好了打麻将。你要不想在家里待着就出门玩儿,我给你钱,想去哪儿去哪儿。”
陈林虎知道这老头是怕自己心里不舒服,也没解释,点点头:“我问问张训,他打工的地方也放假了,全天都在二楼。”
“行,”老陈头背着手走了,“你俩关系还挺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跟儿子干仗,老陈头抓紧时间,吃完饭就喊老街坊来打麻将。
年底不少铺面都关门,大街上也没什么好转的,陈兴业领着陈童诸丹在文化宫溜一圈儿回来,正赶上屋里廖大爷心态打崩了,喊陈兴业顶上。
屋里热闹得厉害,陈童看少儿频道的动静跟打牌唠嗑的动静搅和在一起,陈林虎是真有点儿受不了,想了想还是准备去二楼。
他换了身衣服,快出门了又拐回来,对着镜子把有点儿翘的头发压下去,还下意识隔着衣服挠了挠昨天晚上张训按过的腹部。
没想到出门刚走了没几步,就在上二楼的平台上跟正往下走的张训撞个正着。
张训穿得一看就是要出门,嘴里叼着烟,看见陈林虎的时候笑了笑。
“你要出门?”陈林虎愣了,他来宝象这半年,张训除了去书咖和找段乔外极少外出。
“嗯,”张训点头,“朋友喊着玩儿,今儿不陪你了,你跟你家里人待一起放松放松。”
陈林虎本来已经打算在二楼消磨时间,猝不及防遇到这种情况,有点儿懵:“那明天我再找你。”
“明天也不行,”张训点着烟,没看陈林虎,“明天有事儿。”
这回答有些含糊,陈林虎下意识问:“快过年了能有什么事儿?”
张训笑了笑,没接腔。
“那你,”陈林虎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又觉得自己问张训私事儿不合适,顿了顿,找了个别的话头,“年三十儿来我家吃饭吗?我昨天晚上跟你提过。”
张训的嘴唇在听到“昨天晚上”的时候微微抿起,半眯着眼笑道:“不去了,稿子多。行了,我赶时间啊,回头聊。”
说完也不等陈林虎再答话,斜着身拉出一段距离,没接触地绕过陈林虎,扭头又加了句:“天挺冷的,穿厚点儿吧。”
陈林虎没吭声,站在平台上看着张训走出楼道。
他在楼道里站了一小会儿,没回家,反倒是直接跑上楼顶,拿掉假锁走到天台。
老家属楼因为不高,所以站在天台上也看不了太远,但可以看到张训两手揣在兜里,走出三号楼,站在路口把烟抽完,才慢吞吞地走出家属院的大门。
赶时间?陈林虎心想,赶个屁。
陈林虎的头发被冬季的冷风吹得乱糟糟,目光追着张训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到,出门前还有点儿躁动的心脏这会儿都给吹凉了。
他直觉张训是拿不精细的理由搪塞他,但又不想把张训想的跟小时候一贯这么骗他的陈兴业和林红玉一样。
他直觉张训刚才在楼道里是绕着他走,但又不乐意把这个“绕”当成是不想跟他一起的表现。
陈林虎在天台上转了一圈儿,脚踩在昨天晚上被张训压劈了的木箱上。早上抬头发现张训没打招呼就消失了的事儿这会儿也想了起来。
是有哪儿不对劲儿,他想了想,觉得是从张训摔他身上之后开始的。
陈林虎长这么大,好像突然多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敏感多疑,他既不喜欢自己这样,又跟忍不住似的胡想八想。
摔一下怎么了?他又不生气,男生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了。
摸一下怎么了?摸他是件值得往心里放的事儿吗?
陈林虎想到这儿,心里没来由跳了下。
张训是觉得摸他是得往心里去的事儿吗?
那得怎么往心里去呢?想起来的时候是不乐意吗?
陈林虎一脚踢开破木箱子,骂了句“靠”。
凭什么不乐意,他被摸的都没不乐意。
陈林虎的筋仿佛纠在了歪地方,还没搞清张训是真有事儿还是在搪塞他,就已经开始一门心思往细枝末节上钻起牛角尖。
二楼是待不了了,陈林虎也没别的地方想去,家里吵的跟炸锅了似的,干脆捞了本之前跟张训借的书,又套上最厚的外套跑去天台看书。
看两眼书,看两眼家属院儿大门。
但一直等到天黑,张训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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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训没回家属院儿,在段乔家过了一夜。
段乔那酒鬼爹在他大学时候就死了,前两年姥姥也在睡梦中离世,给他留下一套宝象的老破小房子,他也就在宝象定下了。
刚来宝象的时候张训就借住在这儿,对屋里的环境非常熟悉,用一兜酱驴肉和几瓶可乐就贿赂开了大门。
段乔这段时间过得也不怎么顺,兄弟俩跟一起走了霉运似的,各有各的烦心事儿,晚上就着外卖跟酱驴肉扯闲篇儿。
“我仔细想了,我这样的条件也确实够呛,有时候我都替宁小萌着急,怎么找这么个对象,”段乔点上烟,皱着眉苦笑道,“也怪不了人家家里不怎么乐意。”
张训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家里不乐意?”
“也没说这么直接,”段乔叹气,“就说觉得不合适。你说啥才叫‘合适’啊?”
“你问我?”张训瘫在沙发上懒懒道,“我的首要条件,就是性别得跟我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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