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方清比起来,沈新的小算盘打的就相当公道了,至少陈林虎不反感,还有点儿啼笑皆非,见沈新连着发好几条信息问情况,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解释。
等接听的时间还没忘在张训肩膀上啃了口,趁他龇牙咧嘴的时候在他耳边小声道:“是不太够,但好用就行。是吧训哥?”
他训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似怒地瞪了他一眼,电话接通的瞬间朝着陈林虎屁股就抽了个声响的。
陈林虎:“……”
电话那边沈新疑惑:“什么动静?”
“没什么,”陈林虎看着张训对他微笑着比了个“承让”的手势,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对象跟我闹呢。”
和陈林虎这种谁惹我我揍死你的性格不同,沈新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先谢了陈林虎,又嘱咐这事儿别外传,他来解决。
陈林虎把证据转发给沈新就没再管,他也不知道怎么管,换成他,除了把方清揍一顿之外也没别的好主意。
但张训已经替他揍过了,狠话也撂下了,陈林虎被男朋友抢了发挥技能的机会,郁闷之余,多少还带点儿“我男朋友很吊”的得意。
暑假过半,学生会内部传来放假前有大一的男生背了处分的消息,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辅导员暴跳如雷,系领导也气得够呛,但碍于学校和系里的脸面,也处于对受害者的保护,这事儿处理的很低调。
那应该是陈林虎记忆里最后一次完整地得知方清的消息,此后有关他家里那些破事,或者是挂科和因为频繁请假修不满学分之类的传闻陈林虎都没再留意过。
有些人就和袁预一样,当你不再看重他的想法和理论,就能把他当个屁放了。
虽然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闻到恶臭的气味,但到底是能做到不闻不问了。更何况暑假里陈林虎也有事儿要发愁。
大学生的暑假只要愿意,就能懒得格外肆无忌惮,可惜陈林虎的假期安排的很满当。
陈林虎除了画稿和陪他爷下跳棋外,就是窜二楼找张训。有时候做些胡闹的事儿,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就是窝着什么都不干。
唯一的遗憾是还有丁宇乐这么个时不时来补习的电灯泡,导致张训还得抽空去给正经学生讲题辅导,桌子底下还得踩着陈林虎作怪的脚,要么趁着丁宇乐低头写作业的功夫拧一把陈林虎绷得跟被欠钱不还似的脸。
二楼的地毯撤了,冰箱里开始多出冰激凌和凉麦茶,一楼小院儿的石榴树挂了果,陈林虎开始陆陆续续收到漫画平台的退稿回复。
他的投稿并没有过审,几个平台的编辑先后给出答复,一部分是觉得故事没有新意,爽点不够,矛盾冲突不够夺人眼球,另一部分则觉得画面不理想,成稿的完成度太低,也有一些是建议把人物画的更美型一些,多叠特效,花红柳绿的更能引人注意。
陈林虎本来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有信心,没想到竟然被从多方面否定,比他第一次接商稿被嘲讽带来的打击都大。
还剩下小部分平台没有回复,投递出去的稿子石沉大海,陈林虎的自尊心仿佛绊了个跟头,连着几天都皱着眉。
“头回就签约的毕竟是少数,”张训倒是比他看得开,他自己大学那会儿也是到处碰壁,稿子写了一麻袋,挣到的钱只够买第二个麻袋,因为经历过这些,说的话就更平静,“除了自身的原因外,有时候还得学会迎合市场。赚钱和画自己喜欢的可能会产生矛盾,你喜欢的不一定能挣钱,挣钱的可能是你最讨厌的。”
他这会儿正踩在梯子上,抬头去摘石榴树上挂的果子。
小院儿里的石榴在中秋节前基本熟透,前几天老陈头摘了一个尝味儿,挺甜的,专门等到中秋节的时候张罗着摘了,要请二单元的邻居们吃。
二单元住户老的老小的小,摘石榴的重任就落在了陈林虎和张训肩头。两人扛了梯子,张训爬上去摘,感受一下童趣,陈林虎在下头扶着,以免他掉下来。
陈林虎这会儿的眉毛皱得更紧:“是安慰我吗?”
真能气人。
“是啊,经验之谈,”张训把摘的石榴丢网兜里,低头看了眼陈林虎,见他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忍不住笑了,“除了少数干一行爱一行,或者靠爱好发家致富的,谁都得在工作和喜好之间磨合,找个平衡点,凑合着过呗。”
陈林虎也不是不知道张训什么意思,但他这年纪的年轻人到底自尊心强好面子,这会儿撞了墙,难免得破防一段时间,慢慢消化“现实是个铁拳”的事实。
这会儿老陈头在厨房忙活,张训俯身从梯子上弯腰,在陈林虎头顶亲了亲:“别急,你才多大,急着赚钱养我吗?”
陈林虎被张训温柔的吻亲的散了点儿郁闷,扶着梯子的手松开一只,在张训脚腕上抚了抚:“至少经济独立,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起去。”
张训被他说的胸口发热,弯起嘴角正要说话,老陈头扯着大嗓门端着两碟下酒菜走回小院儿。
“怎么还没摘完啊?”老陈头说,“我菜都弄好了!”
小院儿里支起一张四方桌,摆着老陈头珍藏的一瓶酒,现在又多了两道菜——一盘炸花生,一盘皮蛋。
“……有点抠吧,”陈林虎说,“请客怎么就一瓶酒两盘菜?”
“你懂什么,我备两盘都多了!有酒就不错了,这瓶你知道多少钱吗?想着你也能喝两口才开的,”老陈头抽了他后背一巴掌,气哼哼道,“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陈林虎说不过他爷,挨了下撇撇嘴,张训看得直乐,差点儿从梯子上掉下来,陈林虎赶紧伸手把他揽住。
这一掉一抱的,两人都下意识看了眼老陈头。
老陈头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的喝不了酒也就算了,摘个石榴都这么难,人生的乐趣得少一半吧?”
“……”张训朝他求饶似的拱拱手,“别说了爷爷,再说几句我另一半乐趣也得让您给说没了。”
“行,不说了,”老陈头摇头晃脑地朝屋里走,“大夏天的挨着站不热啊?把梯子收收,天黑那帮老头老太太就来了。”
张训动了动胳膊,陈林虎才赶紧松开手——他刚才一直就这么抓着张训。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点儿复杂的情绪。
心里有鬼,就听什么都容易多想,也不知道老陈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林虎呼出口气,对张训笑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才搬着梯子放回屋里。
张训点着跟烟站在院子里慢慢抽,鞋尖在红砖垒成的院墙上蹭了蹭,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酸涩,苦辣,刚才陈林虎攥着他胳膊的时候还下意识收紧了下五指,于是他又觉得有点儿疼。
有时候他觉得二楼的空间不大,却足够他跟陈林虎生活打闹,于是偶尔会忘记二楼外的现实。
夏季的夜黑的晚,七八点,最后的晚霞才敛去光,隐没进夜空。
陈林虎终于明白老陈头为什么只准备两盘菜。
二单元的邻居端碟子拿碗地下楼,各带自家做的菜或者点心,连对门病歪歪的廖大爷都指示儿子拎着家里煮的一锅桂花圆子羹挤到老陈头家的小院子,一张四方桌很快就摆满了,光月饼就五六种馅儿。
宝象的夜幕降临,老家属院儿却热闹得很,嗑瓜子闲聊,等着头上一轮明月高挂,才又倒上了酒,端着一副古人对月畅饮的模样聊八卦。
张训跟陈林虎俩年轻人挤在小院儿里,被指使得团团转,端茶送水地哄老头老太太们开心,连带着丁碧芳都凑趣儿跟陈林虎碰了一杯:“我们二单元的几位小年轻,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平、平平安安,”廖大爷的儿子代表自己跟他爹发言,举杯道,“一辈子平安!”
小院儿里坐的满满当当,举着或是饮料或是酒的杯子胡乱地碰了碰,喜气洋洋地喝下一肚子祝福。
中秋节的月光明亮柔和,张训跟陈林虎站在小院儿的角落看头顶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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