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你偷看我打字了?”
“中午时候提过一嘴,我记性好。”
“哦,我这不是想着之前我们俩约了一直没去成,弥补下遗憾。”闻岁快速说完,觉得说太多又显得矫情,抓着旁边新换的睡袍快速冲向浴室,落下一句,“我先洗。”
闻岁十五岁生日那年,原本是约好过两天找时间去华清山看日出的。
没想到头一天碰上溺水受伤,第二天又因为日记被发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江暗在那天就离开了闻家。
这场当初的约定,一拖就是三年,再无后续。
小朋友平时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是比谁都细。
趁着闻岁洗澡的时间,江暗出去了一趟,把白天网上预约好的租车开回了酒店。
晚上赶山路上去,接单的司机也少,到底是自己开车会比较放心。
等到他再回到房间洗漱完的时候,闻岁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熟了,全身缩在一起,弓着后背,握着拳头,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平时宿舍床窄没看出来,换了个大点的床,那种生理的防备姿态就展露了出来,和小时候四平八稳的睡姿完全不同的习惯。
难怪昨晚睡觉抱这么紧,抓着人就不放。
江暗突然意识到,季小屿口中所谓的变回从前,也许是闻岁逼迫着自己恢复的一种手段。
因为不想让家人朋友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的哥哥担心,所以重新张扬,变得正常。
但,其实还是完全不一样了。
江暗觉得现实有时候真的残忍,就像闻岁生来的体质,落了伤就会留疤,看起来已经完全愈合,伤痕却怎么都消不掉。
只是现在面对他这些朝夕相处的时间里,他能感觉到从前的闻岁在真的一点点回来。
江暗轻手轻脚地躺上去,把他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很轻地把人搂进怀里。
像是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闻岁往他怀里钻过去,手臂环上腰身,很轻地叫了一声:“哥。”
“我在,睡吧。”江暗拍着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有些软的头发上,有几缕发丝缠上嘴唇。
闻岁很轻地颤了一下,梦呓出声,嘟囔道:“我很想你。”
平时稍微煽情都嫌矫情的人,不爱伤春悲秋,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终于朝他吐露真心。
夜很安静,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出口就没了踪迹,砸下来却轰然作响。
江暗很轻地在他发顶吻了一下,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低低出声:“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江暗几乎是一夜失眠到凌晨三点,时不时地看着屏幕上的时间。
他很轻地抓了一下手掌下露出的脖颈,摇了摇:“岁岁,起床。”
闻岁不耐烦地扬手,把手贴在他的嘴唇上,不让人发出声音:“很困,别吵。”
“不是要看日出么?”江暗被捂着,被迫含糊出声。
闻岁缓和了几秒钟,意识清明了些,才哑声说:“哦,对,看日出,那是得起。”
他胡乱地踢了几下被子,挣扎着坐起来让自己清醒,又扭头看向躺着的人:“我没听到闹钟响,你没睡?”
“嗯,没事,不太困。”江暗跟着起来,随意脱了睡袍,慢吞吞地扣着衬衫纽扣。
闻岁呆呆地盯了他一瞬,敏感道:“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劲。”
“那是你没睡醒。”江暗垂眸看他,“昨晚还说梦话来着。”
“不想听,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闻岁瞪了他一眼,飞快起身,逃也似的冲进浴室。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乱糟糟的想,到底说了什么。
应该也没做梦,肯定不是跟江暗相关,看他那表情,准不是什么好话。
还是不问了,免得尴尬,闻岁同学最擅长自欺欺人。
到了楼下的时候,季小屿已经裹着外套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两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江暗把租车开过来,按下车窗,露出半张侧脸:“上车。”
“你还有驾照?什么时候考的?”闻岁坐上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狐疑地上下打量人,满脸写着“你到底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惊喜”。
江暗输入导航目的地,四平八稳地开着车,慢悠悠说:“高三毕业。”
闻岁卡顿了一下,问道:“你那个暑假在兼职跑出租?赚钱吗?”
江暗:“………”
他在闻岁眼里到底是有多缺钱,身兼数职打工小达人么。
“没,就是单纯的考了个驾照。”江暗扔了件外套在他身上,“你们俩都睡会儿,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季小屿一人独占两个座位,平躺着悠悠感叹:“我哥但凡有江暗哥一半的好,我爸估计能原地戒酒。”
闻岁挑眉,回头看他:“怎么?羡慕?不好意思,就这么一个。”
“羡慕,嫉妒,且恨。”季小屿双手枕着脑袋,目光悠悠看向前排的两人。
闻岁看上去确实相当直,比钢管还直,但是江暗……
他跟人家昨天刚认识,还不算太熟,不敢过界询问太多,只能再观察观察。
借着微弱的月光,闻岁半闭着眼睛由昏睡了过去,脑袋歪到一边,跟随着车身一抖一抖。
江暗单手把着方向盘,时不时地侧头,看到人要撞上玻璃,就拉着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很轻地拽。
季小屿撑着后座,瞪大铜铃般地双眼,这可就不困了,瞬间清醒。
他眼睁睁看着江暗的手指缠着白皙的手腕,拽完之后,指腹又很缓慢地在那块皮肤上摩挲了几下,拉着没放。
是很亲昵的小动作,甚至称得上暧昧缱绻。
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不注意压根发现不了的隐秘。
季小屿捂着小心脏,突然顿悟,之前那股诡异的感觉没有错,只是怀疑错了对象。
他突然有点心疼江暗,喜欢上这么一不开窍的直男,还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平日里得隐忍成什么样。
这样想着,后视镜里跟江暗对上视线,莫名有一种偷看到别人秘密的心虚。
江暗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视线重新放回前面的山路上,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依然从容。
季小屿就没这么淡定,心情就跟这十八弯的小路似的,起起伏伏,压根无法平静。
作为闻岁的好朋友,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管才对,但是好像又没办法袖手旁观。
毕竟江暗这个哥哥,真的对闻岁太细致,体贴到他作为旁观者都叹为观止。
要说以后真要找伴侣,这个世界上应该很难再找出一个对闻岁这么好的人了。
乱糟糟想着,车子已经缓慢停在了半山腰,车技一流的平稳。
季小屿懵懵地抬头,看了眼路的尽头,前方是一条陡峭的楼梯:“是到了吗?”
“嗯,前面上不去了,得走一截。”江暗解开安全带,侧身拍了拍闻岁,“醒醒。”
闻岁猛然睁眼,正准备起身,鼻尖跟江暗撞到一起,嚎了一声:“嗷,好痛。”
江暗皱着眉心退开一点距离:“我也挺疼。”
“不好意思,睡懵了,下车。”闻岁抬手抹了把脸,打开车门跳下车。
正是凌晨五点多的时间,山里风大,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一半。
他抱着胳膊在寒风中抖了抖,一件外套就落在了肩膀上,然后拉上拉链裹紧,寒意消散了不少。
“谢谢哥。”闻岁冲着他笑了一瞬,突然恢复了精力似的,迈开长腿就往楼梯上跑。
领先一大截后又回头催促:“你们俩墨迹什么,晚了就赶不上了。”
江暗跟季小屿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地沉默。
还是季小屿先打破了这股诡异的气氛:“江暗哥,我这话问得可能有点唐突,你是不是喜欢……”
“是。”江暗大方回答。
“哎我就知道。”季小屿也没想着他能这么坦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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