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暗被那个笑恍了一瞬:“行,五秒也行。”
说话间,闻岁就飞快游了出去,卯足了劲儿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江暗在心里掐着时间,到第五秒的时候,紧跟着追了上去。
河对岸是万家灯火,两个少年游得飞快,快抵达对岸的时候,江暗的脚突然抽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闻岁刚好回过头看他,敏锐地发现不对劲,赶紧游了回来带着人往岸上拖。
靠近岸边的地方停靠着一艘很大的客船,两个小少年挣扎之间,闻岁的额头撞到了船舱的一角,有血混着江水蔓延开,四肢瞬间没了力气。
江暗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猛然放松,他咬着牙抱住闻岁的腰,喘着粗气用力把人抛上岸。
再回到岸边的时候,闻岁因为呛水太多,双眼紧闭,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江暗嘴唇抖得厉害,趴在他身边,手指捏着他毫无血色的唇,一下一下给他做人工呼吸。
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一分钟,江暗不知道,也不敢去算。
只是在那片空白时间里,他心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几乎把自己吞噬,他可能要失去闻岁了。
他在心里跟神明祈祷,只要闻岁醒过来,怎样都可以。
慈悲的神明大概听到祈愿,就在那一刻,闻岁缓慢地睁开了眼。
他看起来皮肤苍白,额头上的伤口还沾染着胡乱的血迹,仰着头虚弱地笑了一下:“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江暗这才感觉停滞的心脏开始复苏,跳动。
他半跪在地上,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控制不住地低头碰了他的唇角:“岁岁,哥快被你吓死了。”
短暂的触碰,两个人同时僵了一瞬,谁都没有动。
好一会儿的静默,闻岁才张了张唇,眼神迷茫说:“你……”
“人工呼吸,怕你喘不上气。”十六岁的少年情窦初开,仓皇找补,贴着他的唇又往里渡过去一口气。
“哥,谢谢你。”闻岁嘴唇张合,“虽然差点挂了,但我今天很开心。”
江暗嗯了一声,垂着眼睫把人放开,转过头大口喘气,心跳快得几乎压制不住。
等到换回衣服,江暗带人去医院清理完伤口出来,整个人仍然是恍惚。
他把闻岁小心带回家安抚入睡后,又独自出门买了包烟。
头一回抽烟,很不娴熟,因为第一口吸得过猛,整个人都被呛得咳嗽,连带喉咙也是一片灼烧。
江暗坐在街角的小花园里,就这么生涩的一口一口,试图把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闻岁的。
也许是每次闻岁叫哥的时候,瞳孔盛满了自己的专注表情。
也许是每一次别人说闲话,闻岁都直截了当护着人的瞬间。
也许是无数次想爸爸的晚上,那双手不经意缠过来的一刻。
或许更早,在那个飘满桂花香的院子,嘴里被塞进的那一颗糖。
十六岁的少年,尚且稚嫩,但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闻岁把自己当哥哥,那就只能是哥哥。
那个下意识的吻,也只能用蹩脚的理由去覆盖掩饰,一切才能和从前一样。
少年心动,只是心里的一场盛大烟火。从绽放到绚烂,不知所起,无人可叹。
江暗回过神来,手指被啤酒杯浸润得一片潮湿。
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游戏,正在挨着碰酒。
汪奇粤勾着闻岁的脖颈:“朋友,我是真的很欣赏你,说老实话,大概家里穷,仇富,我挺看不上那种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嗝,但你不一样,你!耿直!坦荡!帅气!”
“你!小汪汪!可爱!像哈士奇!”闻岁凑过去,学着对方的语气,大方夸奖。
秦思扬从隔壁桌探出个脑袋,相当没有AC数,不要命地问:“你怎么评价我?”
闻岁瞥了他一眼,思考了几秒钟,下嘴残忍:“弱智脑残小学鸡。”
犀利得秦思扬当场自闭,闷头往嘴里塞了一大颗香菜丸子。
旁边有同学凑过来,领着评语:“我呢我呢?”
“你……”闻岁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同学,你叫什么来着?”
江暗哑然失笑:“我就分神几分钟,这是已经快进到掏心了?”
“都是军训憋的,你看隔壁桌也差不多,已经有人开始给前任哭着打电话了。”简映一脸冷漠地阐述现状。
“我看他是喝了不少,你们没事灌他干什么。”江暗抬手把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拉开,按着不让他乱动,“差不多就撤。”
闻岁侧头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撤什么,我这还有正事。”
江暗垂眸,耐着性子问:“什么正事?”
“等等,把你们全部员工叫出来,我要开会。”闻岁随手点了个服务员,懒洋洋说,“去吧,一个都不能落下,清洁阿姨就先不用,他们辛苦了。”
这话说的,您还挺贴心?
汪奇粤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兄弟,过了啊,你这怎么还一言不合砸场子,真不合适。”
闻岁表情淡定,除了脸颊有些泛红,口齿倒是伶俐:“没,就给他们提点小建议。”
江暗:“……”
他抬了抬下巴,眼神示意服务员照办。
很快,露天桌椅边上的空地里,火锅馆的员工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大晚上的,显得很是阵仗。
怕某人第二天再想起来丢人,江暗低声提醒说:“别说太重,都是成年人,人家也要面子的。”
闻岁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什么,抬眸吐槽:“我知道,你当我傻?我又不是发酒疯,理智着呢。”
江暗哼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动作很轻地把人扶正,松松地抓着。
闻老板大概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幕后身份,指尖敲了敲桌面,慢吞吞出声:“我觉得吧,这个店还需要改进。都来京城了,因地制宜,怎么能还那么保守的用雾城口味呢?”
“对对对,您有什么指教。”李经理不愧是最强打工人,一秒理清局势。
闻岁眯了下眼睛,说:“比如这个微辣,就形容得很不准确。我们这儿一堆外地人都辣得受不了,怎么能叫微辣?你们是不是得研发个微微微微微微辣?”
舌头差点打结,他捋了捋,继续说:“尤其是……尤其是辣得我哥只能点个蛋炒饭,看着吃不着,惨不惨?”
旁边已经有人在闷着头哧哧直笑,恨不得掏出手机录个相,但碍于江暗威胁的视线,只能眼巴巴看着。
“不是你让人家伺候你,所以只能吃蛋炒饭么。”汪奇粤小声逼逼。
闻岁瞪了他一眼,目光凶狠,警告闭嘴。
李经理憋着笑点头:“很有道理,您的建议相当合理,我们会调整。”
“还有,”闻岁不依不挠道,“蛋炒饭的蛋少了点儿,我哥每天工作很辛苦的,这么点七零八落的,营养跟不上。”
三句话不离哥,简映大胆断言:“这他妈简直是无敌兄控。”
江暗微微挑眉,心弦倒是被闻岁这醉言醉语无端地勾了一下,很是愉悦。
“下次给您打五个蛋,合适吗?”二厨张师傅也听乐了,哄小孩似的口吻,“您要是还嫌不够,我可以单独给您做一份高级料理,蛋炒蛋。”
闻岁愣了几秒,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饭没了,那不就是纯纯的炒蛋吗?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偷懒?”
张师傅:“………”
这醉了的高材生果然不一样,理智在线,不好糊弄。
闻岁微抬着下巴,总结陈词:“总而言之,顾客就是爸爸,是上帝,是摇钱树,你们要站在儿子的角度考虑问题,懂吗?”
“懂。”一排员工齐刷刷应道,表情精彩纷呈,差点儿没笑出声。
“行了,今天先这样,改天再细聊。”闻岁大手一挥,让人解散,逻辑在线,看着还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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