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声音像破碎的尖刀,刺入众人的心底。
霍染因环顾四周。
白炽灯明晃晃亮着,照着现场的人脸色死人一样苍白。
真正的死人的脸色,反而比他们更好。
他们以一种惨然的、畏惧的眼光看着地上惊怖的尸体,又看着身旁的其他人。
痛哭流涕的白鸽老板,说出了这里每个人心中的恐惧。
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什么食物是安全的?什么人是安全的?
没有地方安全,没有食物安全,没有人,安全!
“已经确定了致死药物,接下去最该考虑的,是毒药下在哪里。”
霍染因开口,打破这里诡谲的气氛。
众人看着他。
这个时候,恐惧把他们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木偶,傻愣愣的听人牵线——偶有能够在恐惧中保持理智的人,比如柳先生,也不急着说话,只看着他。
以及……还有谁中毒了。霍染因想。但这句话他压在舌底下,没有说出口。目前众人已经因为目睹蒋老板被氰化物折磨至死而濒临崩溃,如果还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中毒,那么现场恐怕会在一瞬间失控。
他独身在此,没有武器,更不能表露警方的身份,一旦现场失控,绝不可能再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只能先查毒物。
查出了毒物的存在,也就查出了可能中毒的人。
“不确定是否中毒”和“确定中毒”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未知引发恐慌,而结果只能面对。当确切地知道自己中毒之后,他们不会再骚动混乱,只会积极寻求治疗——氰化物虽然剧毒,但没有吃到致死量的话,还是有生还恢复的希望的。
“不错。”柳先生点头,“要怎么检测出毒物?”
“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说话的不是霍染因,是孟负山。
霍染因注意到,孟负山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自己脸上扫过,带着针刮似的淡淡敌意。
敌意是互相的。他在心里冷笑。
“拿个带锈迹的物品,铜锈就行,放入疑似存在氰化物的物品中,比如泡面碗,矿泉水瓶,一旦发生了化学反应,就证明里头有毒。”孟负山说。
确实是个很简单的判断方式。
柳先生让保镖搜罗出了带锈迹的物品,将现场所有可能存在氰化物的东西都检测了一遍——每碗吃过的泡面,每瓶水。
很快,结果出来。
现场里,除了蒋老板与吴老板的泡面碗中存在氰化物外,其余人的泡面碗里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检测结果出来,吴老板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的,连着他的座椅也变成了摇摇椅。但在他跌倒在地之前,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他的手先如鹰钩一般抓住了许客!就像刚才蒋老板抓住霍染因那样。
他嘶声说:“我中毒了!药,你刚说的那个药,给我,快给我治!氰化物碰到必死,我还有救吗?我还有救吗?!”
许客被他拉得踉跄两下,差点把手里的救命药给摔了,他的脸色也煞白煞白的:“救,能救,氰化物不是必死的,是足量才必死,它下在泡面里,本来就被面汤稀释了不少,蒋老板吃光了汤和面,还拖了快半个小时才发作,可见里头加的氰化物不是很充足,你没吃两口,还能,能救——”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又从死神手下逃过一劫之后,他们的恐惧便完全飞到了吴老板身上,他们则从恐惧的巨口中逃脱出来,缓一口气,能够说话了:
“投、投毒的,是幽灵吗?”矮老板抖声问,不敢看死去的蒋老板。
“幽灵怎么下毒?”霍染因冷静反问,“瓶装水、泡面碗都是密封的,在开启之前因为担心被下毒,已经被反反复复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针眼等可疑痕迹的存在。幽灵要怎么存在于封闭的室内,朝封闭的食物内投毒,还不被我们任何人发现?”
是的,说不通。
幽灵只是代号,他是人,人是不可能违背科学地杀人的。
这也就意味着……
“凶手在我们中间。”霍染因说,“密封的食物无法投毒,那么,只能等食物拆开,趁着主人疏忽的时间,朝内投毒。我想凶手投毒之后,将氰化物的包装……”
轻微的滋滋声响在餐厅内响起。
霍染因将垃圾桶展示给大家看。
垃圾桶里的垃圾清空了,但桶底残留了食物的汁水,现在,生锈的物品正在残留的汁水中发生反应,但蒋老板和吴老板的泡面碗都还放在桌子上,他们只把泡面的外塑封和酱料包丢进了垃圾桶中——这证明垃圾桶中的氰化物并非来自两位老板碗中,它来自凶手。
“遗弃在桶中。”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结尾写“他死了”,做个微调,改成“他怎么了”。
只写“他死了”,线索太少。
第二六零章 全部杀掉。
地板上铺满了垃圾。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在他们还或张皇或好奇地看着看着泡面碗及中毒的吴老板的时候,那位银面具——周老板,已经不声不响地戴着手套,把垃圾桶中的所有垃圾翻出来了。
翻出来的垃圾也并非被胡乱的一通倾倒,而是被仔细规整了,大到泡沫面碗,小到一张擦嘴纸巾,乃至泡面的塑封袋,都有自己的位置。
这家伙……
一个念头病毒般复制进所有人的脑袋。
真狠啊。
“把门关上。”柳先生突然说。
他的命令依然有效,之前带许客出门的两位保镖立刻上前,将中餐厅敞开的两扇大门牢牢关起来。
“既然已经分析出毒不是幽灵下的,是现场的人下的,”他顿一下,微笑起来,“事情反而简单了,对吧,大家?我们都没有什么超能力,要下毒,必然得靠近被害者,那么,刚才有谁靠近了蒋老板?谁在蒋老板前边烧水泡面?”
中毒的分明是两个人,他说时却只提了一个蒋老板,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吴老板忽略了。
“在蒋老板前边烧水泡面的,好像是我。”马尾老板神经质地笑了笑,“不过大家要相信我,我和蒋老板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没有任何杀人动机。”
柳先生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跟蒋老板坐在一起的……”
这倒不用人专门来承认,现场一目了然。
吴老板蒋老板紧紧相邻,两旁分别坐着他们自己的保镖。
“是我。”吴老板还是说了一声。他刚刚被注射对症药物,脸色看起来好了些,但身体依旧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中毒的后遗症,还是知道自己中毒的后遗症,“老蒋刚才倒下的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保镖反应过来。”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蒋老板倒下去的时候,第一声惊呼就来自他的保镖。
“他的保镖还给他按摩了好一会。”吴老板又补充一句,“站在老蒋身后,挺长时间,老蒋被按摩时是闭着眼睛的。”
蒋老板的保镖姓方,方利,他听见吴老板的话,面色变了:“老板脖子不舒服,我给他按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没有说不对。”吴老板硬邦邦说,“但是现在,每一个靠近老蒋和老蒋有互动的人,都很可疑。”
“我只是给老板按摩脖子,吴老板,你可是动过了老板的面碗!”
“我也中毒了!”吴老板大怒,“我险些就死了!”
“但你没死啊。”方利冷笑。
“狗东西——”
“砰砰。”
柳先生不紧不慢敲两下桌子,打断即将上升为冲突的争执。
“安静点。”他如同法官一样说,“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是到底有谁靠近蒋老板、和蒋老板发生了什么互动。吴老板,至于你有没有嫌疑,我们可以容后再分辨。”
吴老板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他看见了周围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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