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醉酒加上缺氧,之后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像是做了一场很累很累的梦。梦到自己在攀登一座无人可以征服的雪山。攀登了一路,脚下全是冰川积雪。身体到了极限,每个关节都在疼痛,腰不行了,腿也不行了,心脏更是难以负荷这样的辛苦跋涉。
偏偏都到一半了,除了继续,也没有办法说结束就结束。因此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不断的脏话里一步一个脚印地接着往山顶而去。
“为什么要长这么大?为什么就不能跟别的山那样小小的?”质问着山,得不到任何回复。
随时随地都感觉要吐出来了,肚子很不舒服,心脏也要爆炸了,就到这里吧,拜托……
在心里的默默祈祷也没有人听到。
本来一直忍耐的声音,到最后也忍不住了,开始崩溃地求饶。祈求雪山的神明,可以让这场试炼快点结束。
然而虔诚祈求了许久,发现完全不管用后,又开始咒骂起来。气喘吁吁地骂,尾音染上痛苦的颤音。
该死的命运,该死的老天,为什么要强迫让我忍受这样的折磨?看我狼狈屈辱,尊严丧尽,难道你们就快乐了吗?
神明只是一个劲儿地施予他的狂风骤雪,完全不管登山客的死活。
神明是个不听凡音的聋子。
最后,终于颤颤巍巍跪倒在山巅时,巨大而狂乱的喜悦击中我,让我忍不住弯曲身体,令自己与这座雪山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起初只知道骂脏话的时候,也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乐衷于这种运动,现在似乎可以理解了。
风雪柔和起来,宛若情人的吻,舔去我脸上激动的泪水。
每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随着风化为齑粉,再也找不到自我。
我仿佛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只是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床上。
纪晨风坐在床沿,耳朵上重新戴上人工耳蜗,也穿好了衣服,正担心地看着我:“你还好吗?”
理解归理解,还是觉得恶心……感觉肠子都要烂掉了。
手背轻轻抚过我的面颊,纪晨风又问:“要喝点水吗?”
抬起绵软无力地手,前一秒都还以为自己会骂他。可是一开口,却变成了同样绵软无力,毫无威慑性的话语。
“纪医生,我什么样……你都喜欢吗?”勾住纪晨风的脖子,带着点迷茫的酒醉感,我问道,“好的,坏的,都喜欢吗?”
他温顺地任我勾下他,俯身吻住我的唇,从喉间发出一个纵容地“嗯”音。
温存过后,他喂我喝了点水,补充流失的体液,随后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不过看样子,没有留宿的意思。
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干脆双手垫在脸侧,趴在了床上。
我昏昏欲睡,眼睛撑着一条缝与纪晨风勉强聊天,声音都有些含糊:“……我的猫都还活着吗?”
“嗯。”纪晨风似触非触地拨弄着我的头发,“给它们找了刚产崽的猫妈妈当奶妈,现在大了很多了。”
“那就好……”
“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它也在很用心地照顾。”
我笑了笑:“毕竟是‘妈妈’啊。”
“嗯,母性驱使它……接受了别人的孩子。”指尖停顿下来,良久之后,纪晨风的声音带着丝不确定道,“桑念,我好像……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刹那间睡意全消,身上的血液都仿佛凝结了。我颤动着唇舌,无法抬起头,更无法驱动大脑来分析当下的局面。
第31章 给你留记号呢
“前不久,她告诉我她得了癌症……”
有些话无法对炮友和玩玩的对象说,因为那是外人,也是路人。但恋人不同,他参与到他的生命中,他可以对他知无不言。我想这就是纪晨风的逻辑。
如果我今晚不曾给他“名分”,他今后或许会将我当做恩人、债主、熟人,唯独不是恋人。他不会再让我走进他的生活,不会再让我窥探他的内心,更不会容许我对他动手动脚。
而现在他对我敞开心怀,开诚布公地聊起严善华,聊起这段时间一直困扰他的事,或许是对这段刚刚建立的亲密关系的讨好。
本来被他讨好,我应该得意地要死才对,这简直是对我今晚辛苦付出的最好回报了。可……操,为什么纪晨风察觉了?察觉自己不是严善华的儿子,严善华不是他亲生母亲这件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让他知道的?
身体出于酸软和惶恐完全动不了了,就跟遇到危机陷入假死状态的负鼠,只能听天由命地静候老天的安排,生死难料。
“她让我不用管她,说我只是她抱养来的孩子。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她怕丈夫怪罪,于是就找了个被父母丢弃的男婴说是自己的孩子。”纪晨风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也不知道自己手上正握着一把锋锐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我当然不相信她,只以为她是生病了,不想连累我才会编出这样的谎话……”
依纪晨风所言,他问我借钱,并非严善华的主意。
严善华得的是肺腺癌,一种恶性肿瘤,并且已经发展到中晚期,有脑转移。虹市的医生口径一致,表示无法手术,建议采取靶向药治疗。但疗效好的靶向药多为进口,十分昂贵,每月都要上万的药费。严善华平日里白天在医院做清扫,晚上在大排档帮忙,一个月也不过四千多,纪晨风刚刚实习,欠我的三十万都没还清,家里哪里还有余钱?
况且中晚期患者,就算用最好的靶向药,中位生存期也不过三年,只是人为地将死亡延后罢了。她了解清楚,问明白了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纪晨风,还编了套抱养的谎话,想让纪晨风不要管她,让她静静等死。
她可以淡然地面对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纪晨风不能。这个女人虽然又蠢又坏,丝毫不值得同情,可对纪晨风来说,她是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彼此互为对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得知至亲得了这样的重病,以纪晨风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救她?
问我借了初步治疗所需的费用后,他便立即带着严善华前往首都医院寻求新的治疗可能。辗转一周,检查做了一大堆,最后的结论却与虹市医生们的建议相差不大。
“那天……记得是做一个血液检测。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的血型。当我发现她是AB型血时,我意识到她说得可能都是真的。我是O型血,她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趋于明朗,并非纪晨风知道了真相,不过是严善华在谎言之下又包裹了一层更严密的谎言。
虚惊一场,我骤然放松下来,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暖,宕机的大脑也恢复运行。
还好……剑没有落下。只要严善华守住秘密,一切都好说。
“阿姨生了病怎么都不告诉我?”手肘支在床上,我撑起虚软的上半身,暗暗蹭掉掌心的冷汗,开始说场面话,“小时候我还喝过她的奶,算起来,她也是我半个妈。三年前为了你她都知道来找我,现在怎么不知道为自己想想?但凡我知道这件事,这些天都不会让你那么累的。”
纪晨风靠坐在床头,而我支着手肘,只是抬起上半身,下半身仍旧趴在床上,两人视线存在一定高低差。他垂着眼,我仰着头。四目相对片刻,兴许是我演技太好,纪晨风深受触动。手掌捧住我的侧脸,指尖微微探入我的发间,他一点点蹭过来,今晚不知第几次地吻住我。
真好哄啊,三言两语就感动到恨不得黏在我身上了。就是因为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才会总是遇到渣男吧。
不过这种发展,难道又要邀我登山?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因为后面裂开去看医生。
想归这样想,却总是找不准时机撤退。和纪晨风的唾液像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舌抵着舌,唇贴着唇,怎么样都无法分开。
“我得走了……”纪晨风低声说着,再次吻了上来。
上一篇:美丽的他+美丽的他2:可恨的他
下一篇:协议恋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