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扎着浅绿蝴蝶结,头发板正地梳成高马尾,在一众软糯的幼童中有种突兀的严谨感,她在未来数年都保持着这个发型,腰板挺得如松柏般笔直,气质干练凌厉,像一根青竹般挺拔瞩目。
前世初中时,蓝山在接柏舟一下奥赛班时瞥见她,嚯一声,凭直觉问:“那个女生也是搞奥赛的吧,和你一个班吗?”
“你说苏思婷。”柏舟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一下说,“是,她挺厉害的。”
那时柏舟一处在中二发散期,嘴比焊死的铁门还紧,心气比珠穆朗玛峰还高,谁都看不上,就连蓝山都被他限时刻薄的嘴怼过好几次,因此也就对苏思婷印象格外深刻。
能被柏舟一承认厉害的人,那就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厉害。
至少在数学方面,是个天才。
这不就巧了嘛。
蓝山拖着方块的礼物和方块的柏舟一,努力往苏思婷那侧进发。
柏舟一就喜欢这种数学天才!
早在幼儿园初学口算那天放学,柏舟一忽地向蓝山宣告了自己的理想型。
“我喜欢数学好的人!”
蓝山如遭当头一击,谨慎确认:“什么算好?”
柏舟一毫不犹豫:“不比我差。”
蓝山哐当一声,把书包扔地上了。
柏舟一——小、中学数学奥赛长青树,国家数学研究院的预备役。
不比他差……
蓝山绝望地想,这倒霉孩子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
还是说,那男狐狸精,是他的同窗……同事?
想到男狐狸精,蓝山火就蹭蹭往上冒,他想这人有点本事,进国数院不忙着搞研究,居然搞到自己发小身上来了,离谱!
等蓝山打住自己愤怒的思绪,努力回归到给柏舟一拉个性别为女的老婆的思路上时,一下从记忆里,拖出了苏思婷的身影。
蓝山记忆不算太好,但他恰巧记得,初次与苏思婷的见面,是在圣诞晚会,一个寒碜的口算比赛……
所幸没有记错。
蓝山拖着礼盒,到苏思婷面前站定。
苏思婷正仰头和妈妈说着什么,一回身就看见一头矮脚鹿拖着一大一小两方块瞬移到自己眼前。这三位一体的笨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苏思婷警惕地后退一步。
她认出小方块是和自己同台竞争的人,问:“有什么事吗?”
“有。”矮脚鹿先说话了,他累得大喘气,铃铛也轻轻响,蓝山拍下礼盒,说,“这个你好像很想要,送给你。”
他话音未落,立即遭到两人反对。
“你不许给。”柏舟一生气道。
“我不需要。”苏思婷也拒绝。
蓝山:……
“哎呀。”拉郎遭遇出师不利,蓝山抱着大礼盒,头顶的鹿角一晃一晃,呐呐道,“否定都否定的那么默契,你们多配啊。”
“我不要,你赢了就是你的。”苏思婷脆生生地说。
“有个性……”蓝山觉得棘手,他开始明白柏舟一评价的“厉害”是什么意思了,天才在小时候果然也异于常人。
蓝山正和俩不好招惹的天才周旋呢,潘诗和自己爸妈走来了。
“看看我抽到了什么好东西……咦,这是你们新交的小朋友吗,正好!”潘诗笑盈盈地举起三张券,她刚刚随手抽了个奖,居然真抽出了个好玩意儿——一张三人的攀岩馆少年体验课券。
她把券展示出来:“要不要去玩一下呀?”
蓝山还未开口,柏舟一先点头,说:“好。”
潘诗说:“行,那就这周末去吧,新朋友——”
她蹲下去,和苏思婷笑道:“你要一起去嘛?”
蓝山面上一喜,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潘诗对小孩自来熟的亲昵。
不愧是亲妈!他心花怒放,比自己这个业余拉郎的专业多了。
“我要问一下我妈妈。”苏思婷看着有些心动,但还是抬头,把目光投向身侧的女人。
蓝山也随之看过去,苏思婷的妈妈戴着口罩,轻声对苏思婷说:“你想去就去吧。”
潘诗站起身,笑道:“那太好了。但我们得一起走,这个券没法分。”
苏思婷妈妈愣一下,低头看看女儿,再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们是要这周末去吗,能帮忙带一下思婷吗,我有些事……”
“没问题。”潘诗虽然觉得她把小孩托付给第一次见面的人有些心大,但还是爽快答应道,“那留个联系方式?”
潘诗和苏思婷妈妈交换号码,交谈中得知,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她早在少年宫接送苏思婷时见过几次柏舟一和蓝山。
“我还以为是两兄弟呢。”苏思婷妈妈笑着轻声说,“感情真好。”
苏思婷家在柏舟一蓝山小区对面,回去时,三家人顺路,就一起走了。
蓝山注意苏思婷跑到她妈身边,问了句话。
苏思婷妈妈说了些什么,苏思婷脸色刷一下白了。
一路上,蓝山再试图和她搭话,都没成功。
屡战屡败的蓝山被柏舟一叫着一起抬礼物了。
他若有所思,忽然忆起自己只在初中见过苏思婷,高中后,柏舟一参加奥赛,再没见过这人了。
回家后,蓝山在柏舟一的陪伴下,哭笑不得地拆出一整套芭比公主豪华套房。
粉色系的豪宅和灰蓝色调的房间格格不入。
蓝山说:“我感觉妞妞会很喜欢这个。”
柏舟一警惕:“不许送。”
在蓝山举手再三保证会收好礼物后,柏舟一才回了自己家,留下蓝山对着芭比套装叹气。
周日,蓝军生开车接上苏思婷,往攀岩馆驶去。
五座的小车,郑媛坐副座,潘诗陪同三个小孩在后面,蓝山怕挤着苏思婷,只能拼命往柏舟一那躲,柏舟一被压得没位置,也不开心,转回来挤他,两小孩挤来闹去,被郑媛吼了好几声,才没在车上大打出手。
到攀岩馆,奖品券只能让三个小孩进,三个大人便把小孩送进去,转身找个茶餐厅喝茶去了。
蓝山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冒冷汗,小时候没意识,现在才觉得这种放心把四岁小孩随处乱丢的习惯实在是离谱。
也只能由自己的这个成年人担起责任了。
身高不足一米一的蓝山握下拳头,暗暗发誓。
但很显然,无论是柏舟一还是苏思婷,都没有听他指挥的打算。
苏思婷热身都没做完,就上岩壁了,她跃跃欲试,对高度和难度有着天生的征服欲。
蓝山看着她攀在岩壁上,由于力量和身高的不足无数次摔出去,但又很快稳住阵脚,回身抓住岩块,坚持往上爬。
许多小孩摔两次就放弃了,苏思婷少说摔了二十多次,仍在坚持。
果然天才都不是能毫无理由被称为天才的。
蓝山看着她,暗暗感叹。
“你不爬吗?”他正望着,柏舟一身上穿着保护带,手里又拎着一个保护带过来。
蓝山进门后就在休息区坐下了,不热身也不穿保护带,柏舟一觉得奇怪,他把保护带递出,“换上,去玩。”
蓝山扭头看他,柏舟一稚嫩的面容和十来年后柏舟一难看的神色重叠。
成年的柏舟一皱着眉,嘴唇抿死,看起来很不高兴。他一向不喜欢攀岩,更反对蓝山参与这项运动,蓝山和他谈过很多次,总是不欢而散。
但那次蓝山理亏,他躺在病床上,只能讨好地对柏舟一笑,示弱又亲昵叫道:“舟一……”
柏舟一不领情,很冷淡地说:“你能不能不那么任性,因为喜欢所以就让父母、老师担心。我早跟你说过,攀岩和其他运动不一样,危险系数很高,你不要一意孤行……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不对,所以摔死了。
蓝山轻轻推开保护带,冲眼前的豆丁柏舟一摇摇头:“我恐高,不敢玩。”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