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动本来跟容斯言没什么关系,他也受不了太吵。
然而陈岸打听到消息,苏逸川会出席,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逸川这些年在首都生活,不太回槿城,如果像上次一样特意跑去首都找人,容斯言又要请假,那太容易引起人猜疑了。
晚宴在槿城市中心的云锦酒店十六楼举办,酒店内金碧辉煌,高朋满座。
容斯言是向学校申请的入场券,而陈岸是作为校董被邀请出席的。
出发前陈岸问容斯言:“坐我车去?”
容斯言:“太显眼了,会被发现。”
陈岸嘟嘟囔囔的:“那我把你载到附近路口嘛,到路口你下来走进去就好了,谁会发现。”
然而容斯言很谨慎,执意要两人分开出发,自顾自去路边拦了一辆脏兮兮的出租车。
陈岸没办法,等了半个小时,才气鼓鼓地驾车出发。
陈岸抵达的时候是七点多,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容斯言。
容斯言和几个相熟的教师在大厅后方闲聊,他举着高脚酒杯,身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眼睛明艳动人,清瘦笔挺,白皙透亮的皮肤在灯光下微微反光,时不时晃一晃酒杯内的琥珀色液体,礼貌微笑的样子高贵得体。
明明相貌完全不一样了,可是陈岸觉得他和八年前没什么区别,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小公子,又漂亮又贵气,晚宴上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及他的一半。
他喜欢极了,喜欢得心尖发颤。
和八年前一样仰望的心情,想把他捧在手心。
要不是今晚有正事要做,他现在就想上去亲吻他的无名指,把他揉进怀里了。
陈岸看着看着就有点心痒痒,想着要是假装不经意经过呢,假装不小心擦肩而过,来个意外邂逅什么的,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异样吧……他们好歹也是老师和家长的关系啊,打个招呼聊两句很正常……
容斯言似乎和他有心电感应,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借着喝酒瞪了他一眼。
打个招呼确实很正常。
但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两个人对视,眼神一定是不一样的,那种故作冷淡的黏连暧昧,离得近的人很容易察觉到。
陈岸:“……”
行吧,成熟男人就是要乖乖听老婆的话。
陈岸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开始熟练和周围大腹便便的富商们交谈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那些虚与委蛇。
晚宴开始后十几分钟,苏逸川进来了。
他刚出现在场内的时候,容斯言差点没认出来。
他穿着一件涂鸦夸张的大号外衣,哈伦裤,红色运动鞋,整个人皮肤苍白,容貌风流,放荡不羁,完全不像二十多岁已经工作的青年,反而像大学社团里玩嘻哈的叛逆少年。
再走近一点,发现黑眼圈也很重,两个大眼袋掉在下面,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肾虚过头。
当年还在立藤的时候,容斯言并没有怎么注意过他。
苏逸川的父亲从前是冯家的保镖,他虽然成绩在班上是中上游,相貌也是女生中十分吃得开的清俊款,但是十分心甘情愿地成了冯达旦的跟班,不主动惹事,也不吝于在冯达旦欺负人的时候跟着踩一脚。
当年欺负陈岸的人里,除了冯达旦就属他冲得最快。
并且因为脑子好使,还给冯达旦出了不少类似桌肚里倒泔水的缺德点子。
根据陈岸搜罗的信息,苏逸川大学毕业后就进了父亲的商贸公司,当起了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不久后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但似乎玩心还是很重,工资全仰仗家里,也没什么野心抱负,每天就是吃喝玩乐。
十分标准的纨绔子弟。
苏逸川进门来,一眼看见被众人簇拥的陈岸,脸色僵了僵。
陈岸现在还能和周营和平相处,是因为周营当年顶多算个敷衍失职,后来他杀回槿城,周营也跪得十分干脆利落,甚至干得出大冬天用身体帮他暖化车身上的雪这种恶心事。
这种下贱玩意儿,跟他认真就输了。
但苏逸川不一样,他和冯达旦当时算是主动霸凌,自幼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结过的仇比天大,怎么可能拉下脸来道歉求和。
陈岸也不可能接受他的道歉。
横竖两家的生意也不太碍得着,避开走就是了。
陈岸察觉到他的注视,朝他看了一眼,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好像根本没认出他来。
容斯言和陈岸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逸川。
吕恩慈当时告诉他们,凶手有三个人,冯达旦,苏逸川和陆月生。
他们并不轻信吕恩慈的指证,吕恩慈当年既然能收钱闭嘴,谁知道现在又会不会同样撒谎呢。
所以他们向苏逸川寄了信件和照片,观察他的神色。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苏逸川盯着照片看了两三秒,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脸色倒是挺难看的,把照片和纸张塞进口袋里,掏出手机。
很可能是准备联系冯达旦。
宴会厅内人太多,信号不太好,苏逸川一边拨打数字一边向外走去。
陈岸向左前方的侍应生使了个眼色。
侍应生立刻走上前去,对苏逸川道:“先生,是准备打电话吗?场内信号不太好,请随我来。”
这么贵的酒店,连个信号都保证不了。
苏逸川不耐烦地点了下头,跟着侍应生走了出去。
他们穿过漫长的走廊向前走去,越远离宴会厅,人越少,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宽敞的走廊里,只有两个男人的脚步声。
一直走到尽头,侍应生停下脚步,介绍道:“这里是早餐自助的餐厅,平常人少,信号很好。”
苏逸川盯着那紧闭的大门,突然察觉出了异样。
酒店侍应生工作了一天,神情基本都是很疲惫的,即便强打精神工作,眼睛里的麻木和疲态是掩饰不住的。
而身旁这个侍应生目光清明,神采奕奕,刚才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根本不像个被工作折磨到麻木的服务业人员。
苏逸川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侍应生轻松地揽住他的脖子,捂住嘴巴打晕,顺着厚地毯把人拖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场内的陈岸接到了消息。
对面一个脑满肠肥的木材商正在兴致勃勃讲自己和三个乌克兰美女共度良宵的事,周围男人都捧场地大笑起来,“孙总艳福不浅啊”“睡了洋女人,扬我中华男儿威风”“听说乌克兰女人生孩子之后就变成水桶腰了,是不是真的?”
孙总在起哄声中一本正经道:“谁跟她们生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孙某人风流归风流,对老婆可是痴情种,一滴精十滴血,那点精血全留着疼老婆了。”
“那是孙总魅力太大,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男人们又猥琐地大笑起来。
只有陈岸没笑。
他借口拿酒,敷衍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走到角落里给容斯言发消息:【可以撤了】。
刚从界面退出来,陈岸突然收到文扬的消息:
【吕恩慈死了】
【在房子里上吊自杀的】
【小刘他们监听电话,发现有个陌生的号码给吕恩慈打电话,只说了四个字“问子君好”,他们察觉不对,冲进房子里去,吕恩慈已经死了】
【他们赶紧去学校把吕子君接回来了,现在吕子君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没碰吕恩慈的尸体】
陈岸死死地抓着手里的高脚酒杯,一不留神,酒杯应声碎裂。
琥珀色的酒水泼在昂贵的西服上,满地碎玻璃,身旁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岸收起手机,对他们笑了笑:“看来这杯子质量欠佳。”
侍应生们连忙赶来打扫,带陈岸去房间里换衣服。
陈岸客气地道了谢,等人都出去了,迅速把手机掏出来。
文扬问他:【吕恩慈的尸体还在房间里吊着,要不要……】
陈岸安静良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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