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看见郁校草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黝黑面孔,好奇地张望,窃窃私语。
按照以往来说,郁风晚身旁出现的最多的人,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物理竞赛天才——宋予清。
“小晚!”
宋予清挤过人群,过来搂住郁风晚的肩膀,亲昵道:“哎呦我去,我跟你说,我昨晚打那局——”
他看到郁风晚身旁突兀地跟着一个陌生男孩,顿了顿:“你朋友?”
这脸上的伤……怎么看怎么像小混混。
郁风晚冷冷道:“不是。”
宋予清笑嘻嘻道:“也是,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的。”
陈岸又贴近了一点。
郁风晚:“……”
余光瞥到探头探脑的冯达旦等人,想通了陈岸的目的,慢慢冷下了脸。
三两句打发了宋予清去买酸奶,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揪着陈岸的衣领,把他拉到教学楼后面僻静处。
陈岸比他高一个头,其实用力挣脱的话,郁风晚是拽不住他的。
可是陈岸乖乖地被他拽了过去,便于他训话,还微微弯曲后颈,低下了头。
郁风晚的目光像针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
因为凑得近,陈岸闻到了他颈间的香水味道,木香和青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冷冷淡淡的,又隐隐约约带着点水果的甜香。
陈岸对香水没有研究,但是觉得闻着很舒服,清冽干净,像夏天吹过海面的风。
郁风晚拧着眉头,在恼火地警告他什么,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但是陈岸听不进去。
稀里糊涂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脑海里浮现出早上看到的白皙身体,眼前又有一张足以吸引走全部注意力的脸,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点头。
“……不要自顾自在学校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我没义务、也懒得管你的破事,听到没有!”
最后,陈岸只听到了这句。
沉默片刻:“……知道了。”
中午陈岸又被揍了。
起因是化学小考的时候拒绝给冯达旦抄卷子,还向老师举报了,冯达旦当即被请了家长。
于是一吃完午饭,冯达旦就带人把他堵在礼堂后门了。
这回也不废话了,直接怼在墙上拳打脚踢,拳拳照着最脆弱的地方打。
昨天刚结了痂的伤口再次破裂,鲜血喷涌而出。
拳头在身体上击打,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岸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每当绷起身体奋起反击一下,就会有六七只拳头成倍地报复回来,直到压得他无力反抗。
期间偶尔有学生经过,但是都惊惧地躲开了。
疼痛感四处蔓延,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噬咬他的皮肉,没有哪一块是完好的。
连痛感都变得麻木和迟钝。
冯达旦一脚踩在他脸上,呸了一声:“打小报告?你个死了妈的!”
陈岸原本已经被打得动弹不得,听了这一句,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拽住冯达旦的裤脚一把掀翻,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脸。
“我艹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是咬在了最脆弱的地方,皮开肉绽,冯达旦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周围人慌忙上前要拉开陈岸,可是拉得越用力,陈岸咬得越凶。
冯达旦被咬得满脸血,痛苦得蜷缩抽搐。
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郁风晚和宋予清手里抱着卷子,停住脚步,低头看着他们。
陈岸看到熟悉的白色网格运动鞋,下意识抬起头,和郁风晚目光对视。
一个杀红了眼,满嘴都是血,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小狮子。
一个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抱着卷子,微微低头,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岸脑海里响起郁风晚早晨的警告:
“不要自顾自在学校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我没义务、也懒得管你的破事。”
“胡闹!”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宋予清厉声道,“都给我住手,站好了,一个都不许动!”
学校保安很快闻讯赶来。
其他人吓懵了,立刻在墙边站成一排。
陈岸死死地盯着郁风晚。
在他严厉的注视下,慢慢松开了嘴。
下一秒,冯达旦怒吼着反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他看起来是要报复回去,可是因为痛楚,根本发不出力气。
保安一拥上前,强制性把两人分开了。
陈岸躺在地上,感觉鲜血和力气都从身体里飞快流失。
他看到白色网格运动鞋的主人走到自己身旁,轻轻蹲了下来。
那脚步声慢慢的,很轻柔很淡漠,但是一步一步,在他心里形成了固定的旋律,闭上眼睛都能认出来。
又闻到了熟悉的,好闻的,清冽的葡萄柚的香气。
一只柔软的手落到他的脸颊上,慢慢地摸了摸他的伤口,仿佛带着神奇的魔法,温暖疗愈,脸上的痛觉忽然消失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仰头看一看那张脸,就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事件前所未有的大,惊动了校长沈麟和整个董事会。
恶性事件原本就影响力极大,何况立藤是槿城的招牌之一,向来以素质教育和学生安全为第一要务,如今在校内发生这么恶劣的霸凌事件,一旦被捅出去,学校形象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沈麟亲自出面,把陈岸和冯达旦安置在槿城最好的医院,并和双方家长展开了恳切的协商。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医疗费由立藤全包,包括冯达旦的创面缝合手术,保证不留下任何疤痕,也不会对以后的人生造成任何影响,条件是双方家长都不再纠结此事,只把它当作普通的学生冲突。
一个是霸凌受害者,一个被毁了容,双方家庭又都非富即贵,原本会闹得天翻地覆,然而沈麟在其中斡旋良久,手腕了得,最后竟然劝得双方家长心平气和地坐在谈判桌上,接受了这个处理办法。
其实个中原因,正是因为双方家长都清楚,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完美受害者,知道闹下去也得不偿失。
你儿子霸凌我儿子。
你儿子还让我儿子毁容呢。
谁比谁惨?
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选择利益最大化的解决办法。
陈岸在医院躺了足足一个月,隔壁病房就是冯达旦。
冯达旦的病房,每天都有无数狐朋狗友前来探望,人参鹿茸冬虫夏草一车一车地送,热闹非凡。
而陈岸的病房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影。
入院一周左右的某一天,他吃力地从床头柜上倒一杯水,不小心手抖摔了杯子,水洒在被子上。
他懒得按护士铃,因为不想变成被人可怜的废物,于是慢慢地弯下腰去,捡那只淡绿色的塑料杯。
手刚碰到杯子,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网格运动鞋。
他们的头很近地挨在一起,郁风晚额前的碎发落在他脸颊上,痒痒的,轻轻柔柔,像一把躁动的羽毛。
陈岸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脉搏跳动的声音,闻到葡萄柚的冷冽香气。
郁风晚帮他捡起杯子,用水冲洗干净,重新倒满:“怎么不喊护士。”
陈岸没吭声。
郁风晚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你家里也没派个人来照顾你?”
陈岸还是不说话。
郁风晚拧起眉毛:“说话。”
陈岸眼睛看着被子:“……你说的,不要表现得好像认识你。”
这么大这么高的个头,说出这样小孩子赌气一般的话来,郁风晚哭笑不得。
“还在生气我那天说的话啊?”
陈岸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不理他。
郁风晚摸了摸他的右手手臂,上面的伤口已经大半结痂,淤青也在慢慢消退。
他无奈道:“好吧,我向你道歉,你以后可以表现得认识我了,这样可以吗?”
陈岸勉为其难,把头正过来。
郁风晚只能理解成这是同意的意思。
高一的小屁孩,玩什么肢体行为艺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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