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真的把一缕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游魂,带回了这车马喧嚣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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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半个月的升职考核期,路当归在医院里忙得脚不沾地。
由于中途出国读了几年博,他申请晋升主治医生的时间比其他同事要晚一些。不过加上平时的各项考核和这几年发表的学术成果,整个考核流程还算顺利。
通过考核不久,刚毕业时工作过的S大附属医院就再次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考虑到附属医院是三甲综合大院,自己也总不能一直在原地打转,路当归深思熟虑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附属医院的聘任邀请。
办理完入职手续,在路边水果摊买上几个新鲜的桃子,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附属医院的停车场,掏出车钥匙,坐上了蓝色MINI的驾驶座。
前段时间,把自己的宝贝代步车从交警支队领了回来,他就再也不让刑家的人开专车接送自己上下班了。
车载广播里,女主持人正在和嘉宾聊近几个月动荡的股票市场,路当归在里面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就包括刑珹的妹妹刑醒。
湾海集团最近正在大张旗鼓地进行整编重组,这位集团新上任不久的女掌门人,最近经常出现在各大报纸和电视台新闻的头版头条。
自从宝林集团遭到破产清算,湾海以惊人的速度收购了其旗下的多家子公司,涵盖了酒店、房地产及重金属等多条业务线。
刑总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都是一副精干女强人的派头,妆容精致穿着利落,给公众留下了雷厉风行的深刻印象。
很少有人知道,刑家的这位四小姐每天几乎愁成了一根苦瓜。
远远看到蓝色MINI车朝医院驶来,停车场门口的保安连忙打开升降杆,迎接下班回来的路医生。
没等路当归停好位置下车,留守在私家医院门口的保镖已经按下了对讲机。
收到手下的信息,刑十轻咳了两声,大步来到走廊尽头,按响了病房的门铃。
房门自动朝两侧缓缓打开。病房内,刑醒手中捧着平板,靠在病床前的沙发上,听着大哥复述并购新闻发布会上应对媒体的发言,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捂着嘴不停地打哈欠,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大少,四小姐。”
用指节轻叩了两下病房门,刑十匆匆开口,“路医生已经下班,到楼下了。”
看到靠在床前的主子停下话音,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刑十只能坦诚道:
“……没带花。”
自从路医生上次带了一束康乃馨来医院,主子便每天都让人把病房里的花瓶洗好清空,就等着路医生下班回来,一束一束剪好枝桠,把花当着他的面插上。
结果,路医生那天只是路边看到顺手买的,后来嫌买花还要包装修剪太麻烦,就再也没有带来医院过。
察觉到主子眼中浮上一层淡淡的失落,刑十连忙补充:“但是听停车场的那几个人说,路医生今天好像买了一袋桃子。”
听完自己说的话,主子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下一压,随即放松双肩靠回了床前。
果然,听到路医生带了来探望的礼物,主子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刑醒从来不敢打扰大哥和路医生的二人世界,和大哥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抱起堆在床头的厚厚一沓会议资料,溜得比谁都快。
下午要回集团开两个会,还要拍摄《商界经略》的杂志封面。拍完以后可以回家补一会觉,接着就要应对明天的连续三场并购新闻发布会。
想到这里,刑醒只觉得欲哭无泪。
比起忙得脚不沾地的自己,大哥的小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滋润了。
借着自己是病号,在病房内从早躺到晚,三餐都有人亲自送到床前,还可以吃到路医生亲自切好的水果。
不仅如此,每次只要路医生一到,大哥就会开始毫不客气地赶客,就为了能和路医生两个人关在房间里唧唧我我!
果然,刚跟着保镖离开病房,她便听到门内隐隐约约传出大哥的声音,一口一个“宝宝”,和刚才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淡嘴脸截然不同。
刑醒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把塑料袋放上床头柜,路当归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桃子,正要转身去洗手间洗,就被病床上的人从身后环住了腰。
箍在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坐在背后的人将额头缓缓抵上自己的后腰,然后,轻轻蹭了蹭。
早就猜到了身后人的举动,路当归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脸上写满了无奈。
一只手拿着刚熟透的桃子,他开始使劲扒拉挂在身上的人:“……别闹,放手。”
将头在自己的腰窝里埋得更深了一些,刑珹低低出声,嗓子又闷又哑:“想做。”
“……”
被这人说的话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路当归身形一顿,张嘴就开始瞎扯:“医生说了,还没到一个月,你不能随便乱动。”
在一个月前宝林集团顶楼的那场风波中,疯子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钻石吊灯正正砸中了后背。本就脆弱的脊椎受到两次重击,新伤覆盖旧伤,差点损伤到了脊神经,让他下半辈子半身不遂。
幸好,在现场警察和医务人员的配合下,刑珹被及时送到了医院救治。虽然还是落下了新的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在背部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我不动。”
发现小医生刹那间涨红了脸,刑珹缓缓抬起眼帘,口气淡淡,“但宝宝,你可以动。”
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人的低气压,刑珹立马松开了环住小医生的手臂,开始不着痕迹地往回靠。
然而已经太迟了。
小医生像是被自己点了炮,眼中杀气腾腾,完全无视了自己病号的身份,一个下勾拳就狠狠挥了过来。
路当归的重拳刚挥出一半,就被人在半空中举起掌心挡住了。
似乎早就猜出自己是在佯装动怒,想要掩盖住心里的慌张。床上的人微弯起眼角,盯着自己看了半晌,然后便将握紧拳头的手掌缓缓舒展了开来。
一根一根掰开自己紧握的拳头,刑珹斜着手腕,和自己在半空中五指紧扣。
被扣着手往前拽,疯子张开双臂,将自己拥了个满怀。
桃子沿着地板咕噜噜地往前滚,他的双手被面前人高高按在墙上。紧闭的唇齿被生生撬开,疯子缓缓覆下身,吻他。
他们每天都是这样。斗嘴、打架,最后都会莫名其妙进入到接吻环节,日日如此。
不过今天,刑珹觉得可以增加一些别的娱乐项目。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美味佳肴天天在眼前晃荡,却只能看不能吃,让他憋得几乎快要发疯。
想到这里,刑珹松开手,正准备侧着坐直,却发现身旁人的心跳快得可怕,呼吸滚烫着擦过耳畔,一阵一阵拂上自己的颈。
看来小医生和自己想的一样。
不必瞻前顾后,也不用顾忌太多,身体与心总有一个要屈服于彼此。
一生那么短,难得相爱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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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收到路当归发来的短信时,刑珹正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城北的墓园山顶。
看到一排身穿黑衣的保镖站在不远处,墓园指派的工作人员抱着资料册跟在来人身后,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今天来的这位客人脸上戴着墨镜,挡住大半张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莫近的气息。
感觉他往常的判断,这人来头估计不小。
“先生,您是对这块墓感兴趣吗?”
缓缓呼出一口气,工作人员走上前,开口向来人介绍,“这是一座双人合葬墓,风水宝地三面临海,位置是整个S市最好的,所以价格相对来说也贵一点——”
接起电话,小医生说他刚下班,问自己现在在哪里。刑睿和路雯菲的航班马上就要降落了,想约着自己一起去机场接这对刚回国的小情侣。
“您是想要买给父母,还是——”
【我马上回家。】
发完回信,刑珹将手机塞回裤兜,缓缓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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