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白玉骂的这些话,对裴停今来说毫无冲击力。早年裴母发病或者不发病的时候,间歇性拿他当好儿子、唯一的宝贝,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骂他,裴母骂、裴父看见裴母歇斯底里的样子也跟着朝裴停今骂。
遣词用句可比印白玉这些话要狠得多脏得多。
裴停今那时候的承受能力也不如现在。
现在的裴停今早就接受了自己是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存在。而且印白玉骂得也没错,时朝暮就是他裴停今身边唯一的活人,而他自己把这个唯一的活人给逼走了,活该承受所有的后果。
“我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用不上你操心。”裴停今看着印白玉道,“至少他不可能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
印白玉咧嘴一笑:“那可说不准,毕竟有你这么个爹。”
裴停今面不改色继续开口:“所以,你去找朝暮,是和你哥印白书有关?”
印白玉猛地闭上了嘴。
裴停今知道不可能从印白玉这里问出什么了,就也没有了继续僵持下去的打算。反正知道和印白书有关就行了。
他之前让人查印白书,因为收养印白书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去了国外,虽然他让人继续去查了、想找到院长并且从他那里了解到更详细的过去,但目前还没有更新的进展。
不过孤儿院院长在国外的具体住址已经找到了,了解到和印白书相关的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印白玉不肯说就不说,犯不着浪费时间。
裴停今站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对李舟道:“帮印少爷收拾行李,让他今天就搬走。”
李舟想了想,当着印白玉的面直接问道:“那负责监视的那几个人要撤掉吗?”
“不撤。”裴停今冷冷道。
印白玉抬手,随手端了一盘菜往地上摔:“裴停今!你让人监视我!这是犯法的!”
李舟连忙笑脸相迎:“印少爷,瞧您这话说的,那可不就误会我们裴总的一片苦心了吗?您可是我们裴总唯一的表弟,他安排人跟着也只是为了保护您嘛,暗地里跟那不是因为您不喜欢明面上看到保镖吗,别人知道了也是要感慨一句煞费苦心的。”
印白玉又摔了一个盘子。
李舟暗暗叫苦,自己这好好的精英商务助理啊,就该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的,这一天天的也太难了,唯有拿到工资的时候有点安慰了。
……
借用楼下快递站的安检仪,确定了礼物盒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时朝暮抱着它回到了家。
他将礼物盒放到了客厅茶几上,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时朝暮现在太困了,没心思去想这些,洗了个澡先狠狠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按了按眉心,时朝暮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然后来到客厅。
茶几上的礼物盒安安静静的待在那儿,显眼得很。
时朝暮慢吞吞喝完了一整杯水,然后洗了杯子,才来到礼物盒跟前扯散了包装用的蝴蝶结。
礼物盒打开,时朝暮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木制的游乐场模型。
乍看之下这个模型做得还不错,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还是有的地方粗糙得有点明显。
礼物盒里还有一张卡片,时朝暮把模型放到桌面上,拿起卡片展开——
【第一次做手工模型,不太完美,还错估了工程量,所以有的地方细节还不够,见笑了。下次,我一定送你一个更加精细完美的游乐场模型。】
时朝暮垂眼看着卡片上的字迹。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多年前那稚嫩的声音。
“朝暮朝暮,我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不跟爸爸妈妈要钱,我有零花钱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用零花钱带你去开心的地方玩。”
“好啦好啦,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嘛,我不说了……”
“朝暮朝暮,这是我新买的书里送的书签,上面印着游乐场哦!我先把这张书签送给你,等我长大了再用自己赚的钱带你去游乐场,到时候你不要再拒绝我好不好嘛?”
“朝暮朝暮,学校手工课,我用纸和木片做了一个小游乐场的模型,送给你!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朝暮朝暮……”
过去的声音混着孩童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时朝暮手上一颤,卡片缓缓掉落到了地上。他蹲下去想伸手去捡,却突然觉得浑身乏力,累得很。
和中午开完会那种因缺眠而感到的疲惫不一样,时朝暮坐在沙发跟前的地板上,脸埋到膝间,只觉得头晕眼花、心头累得慌。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成年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骂声跨越时空再次出现。
“我的小澍啊,我的小澍死了……要不是因为你,他就不会回那种地方,他就不会死!为什么活着的不是我的小澍,你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我的小澍却死得那么惨……”
年幼时的时朝暮还会哭着为自己辩解:“不是我的错,妈妈,不是我的错,小澍死了我也很难怪,可是又不是我放的火,你不能把小澍的死怪到我身上,妈妈……”
“要是你放的火就好了,我就能把你送到警察局去给我的小澍偿命!”女人狠狠推开试图上前的时朝暮,十岁出头的孩子一脑袋撞上了桌角,却没能得到来自生母分毫的关切,反倒再次被女人抓着胳膊晃动,“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回来,你当初是不是故意接近小澍的!你知道小澍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说着说着,女人又哭又笑起来:“小澍说要离开,要和你换回来,我当时就不愿意,可是他坚持啊,他说他对不起你,我能怎么办,那孩子太傻了太善良了,宁愿自己吃苦……他爸爸也是个心狠的人,说换回来就马上带着小澍找你们去了……”
“你无辜,我的小澍才最无辜!他娇生惯养的被我捧在手心里长大,却要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过穷日子,我多心疼啊,我悄悄去看他,他见了我一次之后就不肯见我了,我给他钱他也不要……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小澍啊,小澍……”
时朝暮脑海里全是女人用各种语气哭喊的“小澍”二字,头疼欲裂。
他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又呼出来,反复如此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面上有点湿。
抬手抹了一把,时朝暮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时朝暮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摇了摇头:“在印白玉面前倒是淡定得很,原来根本没那么稳得住啊。”
很多过去的事,他本来以为人死灯灭、随着时间都慢慢淡化了。
原来并没有。
过去打在身上、刻在心底的疼,原来这么容易被翻出来。
第33章
时朝暮抱着自己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撑起身,随便换了身衣服,只拿了个手机就出了门。
屋内的灯都还没来及关,茶几上那个游乐场模型、落在地上的卡片也都没收拾起来。
时朝暮打了辆车,目的地是一家清吧。
那家清吧的老板是时朝暮大学时相熟的一个朋友,清吧开业的时候,时朝暮和安梧还一起去参加过仪式。
清吧的老板几乎天天都泡在店里,看见时朝暮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哎!朝暮!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呢。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玩啊……”
清吧内灯光昏暗,等走更近了,老板才察觉时朝暮面色异样。
她连忙拉着时朝暮就近坐下:“发生什么了,你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
时朝暮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你给我安排一间包厢吧,我想喝酒……别担心,让我喝点酒发泄一下吧。”
老板满脸担忧,也只好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喝。”
“不用,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时朝暮还是摇头。
除了酒之外,老板还给时朝暮送了些甜点饼干零食过来,但时朝暮没动那些,只一个劲儿喝酒。
上一篇:纸老虎
下一篇:和人渣在一起后我上当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