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停今向来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即使这会儿时朝暮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裴停今忍不住皱眉,但他到底还是强忍等着时朝暮说完。
把离婚协议书往裴停今的方向挪了挪,时朝暮抬眼看着他:“感兴趣的话,协议的具体内容和行文你可以现在看一下。觉得耽搁时间的话不看也可以,反正我已经把签字盖章的离婚协议交给了律师,我的律师会把协议通过你的律师转交给你,不出意外明天你应该就可以收到了。后续由双方律师交接办理,我们都省点事。”
说完,时朝暮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着裴停今回应。
然而裴停今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一阵儿都没有开口。
时朝暮忍不住皱起眉:“你哑巴了?”
裴停今敛了神色,拉过不远处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第一件事,”裴停今语气很淡,“我不同意离婚。”
时朝暮嗤笑了声:“哦,您继续。”
裴停今看着时朝暮的眼睛,时朝暮不躲不避也直直对上他的。
时朝暮的一双眼睛依旧澄澈漂亮,裴停今越看却越觉得心沉。
他们俩认识相处了这么多年,裴停今不是个好脾气的,时朝暮也不是任由拿捏的软和人。虽然每每对上裴停今的时候,时朝暮的脾气总是会好上很多,但难免还是会遇到产生摩擦的情况,且十次里面九次半问题都是在裴停今那边。
这次不是裴停今第一次遇到时朝暮生气,但却是他感受最不一样的一次。
过去时朝暮闹脾气的时候,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借机撒娇,看着裴停今的目光中都直白明示着“你哄哄我就好啦”。但这次显然不一样了,裴停今只从时朝暮的眼睛里看到了平静和坚定,还有些不加掩饰的厌烦。
垂了垂眼,裴停今不再看时朝暮。
目光划过自己身上,裴停今突然想,时朝暮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了——要是以前,别说冷言冷语,光是看到他被雨淋成这样,时朝暮早就催他换衣服洗热水澡了……或者说再早一点,时朝暮压根不会舍得让他在大雨里站那么久。
“刚刚外面下雨了。”裴停今抬眼,突然说。
闻言,时朝暮眉眼间的不耐更加明显起来。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离婚协议:“时间很晚了,说正事,别东一句西一句。你刚刚说了第一件事,继续。”
裴停今被噎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继续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婚。”
时朝暮被他这一问弄得无语,匪夷所思道:“……我以前到底喜欢你什么啊?”
裴停今只定定的看着时朝暮,思索了会儿说:“媒体上那些绯闻都是不实谣言,我会让人尽快处理,也会给你解释。”
时朝暮可有可无点了点头:“行,那你解释吧。”
然后裴停今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时朝暮的耐心彻底告罄:“不解释?不能解释还是不想解释?如果您老人家的间歇性失语症又犯病了,那换成我来说……”
“没必要解释。”裴停今突然打断他,“不是不能和不想,是你的表情告诉我没必要解释。你想要离婚,和媒体上说我出轨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不管我解释得清楚与否,都不会影响你离婚的决定。”
时朝暮边听边点头,等裴停今话音落下,他道:“后半句对的,前半句不对。我要离婚就是和你的绯闻有关,直接关系,那是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块拼图,你轻描淡写就想扯开关系,也太想当然了。如果你真的有婚内出轨,我会觉得自己以前瞎得失智。如果你没有婚内出轨,顶多让我犯恶心的程度轻那么一点。不管你想不想离,这婚我都离定了。”
裴停今皱了下眉,又松开:“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离婚。”
时朝暮说的话太多,杯子里的水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他放下杯子,决定省点嗓子:“我想离婚,所以要离。如果没有其他有意义的话要说,你现在可以带上孩子走了。”
“带上孩子……”裴停今看了眼婴儿床,以及婴儿床里睡得依旧香甜的小孩,他又把目光落到时朝暮的脸上,试图看出点类似“不舍”的情绪但是失败了。
“好,我们先不谈你为什么想离婚。”裴停今说,“离个婚,你连孩子都不要了?”
时朝暮上下打量了裴停今几眼,似笑非笑:“你不想要?”
裴停今皱着眉头没松:“如果我不要呢?”
“那我给他找一户伴侣关系亲密和谐、符合现行领养条例的家庭。”时朝暮干脆道,“这其实还比给你养更好。”
裴停今的心沉到底。看着面前暂时还是他合法伴侣的时朝暮,裴停今难掩费解:“前几天你还很期待孩子的出生,还在问我孩子的名字……”
时朝暮平淡的“哦”了一声:“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养这个孩子?”
“时朝暮!”裴停今的音量突然提高。
时朝暮却是忍不住笑了:“哎,你这人也挺奇怪,这会儿来装情深意切了,有意思吗?”
“裴停今,我跟你说个事儿。”时朝暮脸上笑意全无,“你这个人真的很糟糕、性格特别烂。不过以前我喜欢你,所以你是遗世独立绝无仅有,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是有病。”
“别再用犯病的态度对我说话。”
……
裴停今带着孩子回到裴家老宅时,大雨已经停了。
管家陈姨迎上来,看到婴儿车里裹得严实、睡得挺安稳的孩子,她一惊:“先生,您这么大晚上的把朝暮和小少爷都带回来了?”
闻言,裴停今原本就算不上好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淡。
“朝暮没回来。”裴停今说。
陈姨接手了婴儿车,听到这话忍不住叹了声气:“……刚生完孩子没两天呢,在医院住着也好,那您怎么把孩子带回来了?”
裴停今一边往楼梯方向走,一边凉凉道:“孩子很健康,可以回家了,再不回来,就得被送养了。”
陈姨听得又惊又糊涂:“您这话说得……您跟朝暮还没和好呢?”
陈姨本来以为裴停今去了医院那么久,再怎么也和时朝暮之间和好了几分,只是看裴停今这样子又不像好转了的,于是犹豫着又问:“您没跟朝暮解释清楚吗?不管怎么样……我多几句嘴,这次确实是您太过分了,朝暮那么好的脾气,这两天连我送去的汤都没要,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朝暮心里委屈,您就把姿态放低一些好好解释,总不能这次还让朝暮让着您的……您这直接把孩子从朝暮身边带回来了,不是火上浇油吗?”
然而等陈姨犹犹豫豫念叨完,裴停今早已经上楼了。
裴停今的律师把收到的离婚协议书扫描后发给了他,回到房间的裴停今翻出来一字一句看过去。
其实按着法律规定,只要时朝暮申请要孩子,那离婚生效的同时,孩子的抚养权必然会落到他的身上。可时朝暮不要……裴停今心想,时朝暮是真的很想摆脱他、迫不及待到只要省事就能放弃一切,包括他自己辛辛苦苦带到这个世上的孩子。
如果现行规定里没有说明“离婚双方婚内共同财产分割比例非5:5需提交特别声明”,裴停今都怀疑时朝暮会放弃婚内财产,只图省时省事,毕竟那样连附属协议都用不着准备了。
扫描版文件的最后,裴停今看到了时朝暮的签字和印章。
“时朝暮”三个字连笔书写,流畅干脆,半点不拖泥带水,和当初时朝暮在婚书上的签字一模一样。
……
裴停今关掉文件,并且将其拖进了垃圾篓。
离婚?
——想都别想。
他又找到婚书的电子版,仔仔细细将上面简短的文字和双方的签字落款看了一遍,心里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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