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欲燃山(33)
“他就那样。”江湛把支着头的手放下来,不太情愿的懒懒道:“我爷爷说他从生下来就没笑过,大概自小就缺少人味儿,什么兄弟叔伯,在他眼里全都一文不值,连亲生儿子他都能一枪崩了…当然,除了妈,”江湛打了个哈欠。“他对那个拿撒娇耍赖当饭吃的女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等季秋寒追问,江湛忽然翻身压住他:“我说完了,任务完成,开展下一阶段指令。”说着,他手指灵活的要去解季秋寒睡衣的扣子,只可惜,一把就被抓住了。
“我问的你是这些?还不是你一直在跟我扯旁的。”
季秋寒夺回扣子,不想再听他绕弯子,“上回说是在东南亚落下的毛病,这回又说是从小就有,嗯?是不是都在扯谎骗我?”
每回一提到睡眠问题,江湛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把他推倒了做,再不然被他问的没办法,像刚才那样说一个有那么三分根据的给他听。
“哎,果真人民警察不好糊弄啊…”不出意外的,他又被季秋寒在被子底下踢了一脚。
月色正浓,春宵一刻,江湛叹气哀嚎,抬手丧气的遮住眼睛。
这是当他不想讨论或者想结束某个话题时的下意识动作,季秋寒科班出身,这点哪再发现不了。偏偏眼前的人还不是一句“坦白从宽”能吓唬的,他只好曲线救国,放缓了语气。
“江湛,你自己说,连着这几天你哪天真的睡好了?我知道你有时候是为了让我安心在装睡,可是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很不好。”
季秋寒垂下眼睫,淡淡的失落,他一这样,惹得江湛当下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是?我不是在骗你…”
“你说我们应该彼此坦诚,这件事要是换我瞒着你呢?可我每次问你都在糊弄我,虽然我们有各自的边界,但在身体这方面,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审讯法则第六条,软硬兼施。
黑暗中,他漂亮的眼睛眯了眯,“还是说,你不配合,好好跟你说不行,非得让我也抽你一顿才肯说实话?”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江湛一下子就笑了。
他拉下情人搂在怀里,手肆无忌惮的伸进睡衣,手掌摩挲在瓷细的皮肤,这具皮囊与灵魂都让他喜爱不得了。
“抽我?就为你这个想法,这段别犯事,不然我一定给你治顿狠的…”江湛咬着他的耳朵威胁,轻柔的却更像是吻。
“小时候很少能睡好,还要应付他时不时发神经,所以习惯睡得很浅,在东南亚是…”江湛朝他眨眨眼,“那段确实是神经紧张些,还是不提了,我怕你拷我。”
“那最近几天呢,是因为小舟的事?”
“一方面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妈在怪我,可能那时候处理问题的方式太绝对了。哎,那小子,我瞧着等他好了还是趁早滚回英国找大姐去,眼不见心不烦…”
季秋寒无奈:“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
“让我管着可不见得是好事。”
说着,季秋寒就被摆弄起来,江湛又回到他最喜欢的睡觉姿势,埋在他细腻温暖的颈侧,还舒适的哼了一声。
“上次魏微不是说我好多了?而且现在有你陪着,乖,没事的,睡吧…”
第二天一早,江湛有会,吻了吻他额头就先走了,等人把门关上,季秋寒才坐起来。
他拉开抽屉,那里面躺着一小条银色的,剪下来的空药板,没有任何字样标识,镀铝板被折的很皱巴了,那晚在桃园,它就被人这样揉成一团塞在揉扁的烟盒里。
或许是职业病使然,季秋寒去扔掉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后他便抽出来收了起来。
细窄的药板被剪刀裁过,五颗药片的位置已经全空了,只有最后一颗的位置,似乎当时掰出来的人很急躁,镀铝纸和凹槽的空隙里残留了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
季秋寒将它放进透明袋子里。
A室与S市联合出动的酒吧凶杀案,侦破到了瓶颈阶段,凶手挑选的目标全是身份混乱模糊的陪酒小姐,甚至目前接到报案的六起,也不过是他们“已知的”而已。
“六名被害人全部被以极为凶残的手法肢解后抛尸,其中一名四肢全部被斩断,头颅失踪。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目前唯一能确定身份的第四名死者…”
PPT上是一张接一张的照片,旁边的大面玻璃墙上密密麻麻的黑线荧光笔将凌乱的线索串联,复杂的社会关系,案发现场的细枝末节,马克笔还在一张张照片中间飞过穿梭,不停地增加新的脚注,铺满整整一墙,庞杂信息量每回看都让人想头脑爆炸。
围坐在长桌前的行动组,每个人都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着什么,划过重点,企图在万千种联系里找出那条醒目的红线。
季秋寒拿着白色钢笔,从开始就连笔盖都没开,戳在本子上,
一下,两下,三下。
这场案情报告会里所有的内容在他脑子里一字不差的录过,跟随讲话人的新增阐述,他脑海里那张展开的蜘蛛巨网也在不断地,不断地犹如潜伏的蜘蛛嘶嘶吐着丝,重新增改排布,细密钩织。
季秋寒的记忆力惊人,这是他在失明那两年里的意外收获。
直到晚上八点,神情疲惫的他才开车回来,拎着工作的笔记本刚迈进大门,就被迎来的易谦拉住了。
主要传达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大姐来了,正在云舒厅等您。二是大姐很生气,哥已经在祠堂从中午跪到现在了。
第32章 晏晏
季秋寒把手里的笔记本给易谦,“是因为我和江湛的事,还是小舟的事?”
这件事得先明确了。
“应该是因为小舟的事,大姐一向开明。”易谦似乎并不担心这个,快到门口时,他压低声音:“哥还让我跟您说,…赶快给他求求情。”
季秋寒还以为他要交代什么,当下想笑:“知道了。”
女人正在接电话,似乎正在讨论着压轴展示的王冠应该由哪个模特来戴。一袭月白渐黛蓝的真丝缎面旗袍是前不久某个国风品牌的高定款,高领底摆,将旗袍下的身姿衬托的曼妙而高雅。
女人看见他来,蹙着眉头舒开,绽放优雅笑容。
“秋寒。”江晚上前拥抱住他,热情交换轻柔的贴面礼。“我听江湛在电话里提起过你好多次,欢迎。”
江晚和善的态度让他定神,他礼貌的回谢问候。方才脱掉了徽章肃正的警服外套,浅蓝色的衬衫趁的他明朗干净。当然,对着这样一张脸,任何女人的心情都会美丽起来。
“是么?那他提起我什么?不会说我小时候拿他练手剪头发吧?”
江晚笑吟吟的坐下,小玩笑将第一次见面的气氛带动的轻松多了。
季秋寒则端过骨瓷杯尝了一口,上好的红茶刚煮的奶茶,唇齿间牛奶的醇与茶香四溢,他不由赞叹地微微挑眉。
“他说他小时候挨打,总是要靠您偷偷给他送饭才没有被饿晕过去,差点要吃花盆里兰花。”
季秋寒也是半开玩笑,江晚搅动的银勺顿了顿,颇为伤神。
“我听小舟说上次是你把他领出来的,真是麻烦你了。可是你看江湛把人打成什么样了?那背上就没一点能看的!”
她说着声音又高起来:“小舟这次怎么了?机票是我退的,演出是我许的,打架进警局也是事出有因,他当大哥的不管不问,现在人一回来,他没点理由就敢这么重的打人,他这是赶谁呢?是赶给我看呢?”
骨瓷杯往桌上一落,江大小姐光想起中午看那一眼心里就跟烧热的烙铁戳着似痛。
“还有阿谦!我电话里怎么跟你交代的?让你拦着点你就是这么给我拦着的?”
“啊…?”易谦没想到自己乖觉的站在一旁还能引火上身,“...大姐,我去拦哥?”
江晚大概也知道他不敢,从而更加愤慨。“你们怕他我可不怕,小舟不是回来给他撒气的,今天他要是不给我好好反省,就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