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阑珊(3)
杨凤霖懒得和他怼,诵经声停了下来,这是早课结束了。
八角拿了浸湿的手巾递给杨凤霖擦手,杨凤霖将芒果核扔进八角手里的小竹筐内,顺手又拿了一个莲雾。
八角苦着脸,看着越来越光亮的天,“少爷,您可别吃了,待会七殿下就出来了,您赶紧擦擦手,整整衣服。”
杨凤霖哼了一声,嘴里一点没停,从天没亮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几个小时了还不能吃东西?他又不是铁打的。
这么想着却忍不住看着对面来接人的皇室近卫队。
就这么一辆小破车,近卫队人数连小队的一半都没有。零零落落七八个人,公主出去逛个街都比这规格高。
厉染啊,厉染,你还是个皇子呢,连我这个卖煤出身的都比不上,担着皇子的名头还有啥意思。
伸了一个懒腰,将啃了一半的莲雾扔进小框里,让八角拿了半个西瓜,拿着银勺子就吃了起来。
八角抬着手,快哭了,您老人家是来接人的还是来野营的?
“少爷,您注意下仪态。我听说七殿下虽然长时间住在伽蓝殿,见过他的人很少,但有传言他性格端方,相貌妍好。您好歹给他留个好印象。”
杨凤霖吸了一嘴的西瓜汁,“相貌妍好?一个男人相貌能好到哪里去?传言你也信!傻不傻!”
八角被堵了个无话可回,只能委委屈屈的蹲下来整了整他的纱笼。
杨凤霖还在心里吐槽八角的天真,不远处的塔门已经缓缓打开。
杨凤霖捧着半个西瓜,若无其事的舀了一大**进嘴里。清晨的太阳光亮,塔门连接地面的小路上,一个穿着烟灰色伽蓝褂的身影不疾不徐的沿着台阶下来,下来的方向背阴,两边的大树遮着猛烈的日光,只有树叶间的缝隙中漏下点点光亮,打在来人的身上,隐在他的背后。
杨凤霖含着西瓜,忘了咀嚼,身边的皇室近卫队已经跪了下来。八角趴伏在杨凤霖脚边行了跪拜大礼。
只有杨凤霖怔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修长身影,一身洗的发白的烟灰伽蓝褂,袖口上已经有了破损的毛边,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顺着夏日的热风萦绕在杨凤霖鼻尖。杨凤霖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侧脸在晨光中带着淡淡的光晕,他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干净的人,站在那里如同皎月星辰脱离尘世间。光洁的额头中间一枚醒目的伽蓝印,那是皇室子弟庙里修行的标志。
杨凤霖觉得衣襟湿湿的,反应过来一摸,原来是含在嘴里的西瓜,来不及吞下的汁水滴在了白色真丝上衣的前襟。
急着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嘴里的西瓜还来不及吞下去,那侧脸的主人缓缓侧过身,一双清朗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杨凤霖怔愣了,脑袋里彭的一声炸的乱七八糟。传说果然误人,妍好?一个妍好怎么可以概括他此时的惊艳。
陷入震惊中没有回神的杨凤霖,没有注意到对面微皱的眉头。
只这一眼,雨化春风。
那天,厉染穿着伽蓝褂穿过点点余晖,走进了杨凤霖眼中的万丈红尘里。
第三章 不可赎
周围异常的安静,八角觉得有些不对小心的抬起眼看了看自家少爷,这一看差点飞了三魂七魄,您那是什么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吗?
急着扯了扯他纱笼的下摆,杨凤霖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失态有些不高兴,这一扯更是觉得自己的脸都碎成渣了。咬着牙压低声音,“别扯了,还嫌我不够丢脸。”
赵玉成在一边看的可乐呵了,杨凤霖啊你也有今天,出师不利吧?没看见七殿下那眉头都快挤死苍蝇了。
“七殿下,这边请。”
赵玉成故意抬高声音,那刚被杨凤霖压下去的气焰全都回来了,看我气不死你。
清朗眼睛的主人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慢慢的朝皇室的车队走去,檀香的味道逐渐远去,杨凤霖朝着烟灰色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厉……厉……”
厉了半天叫不全名,烟灰色的背影没有一丝停顿的上了车,留下杨凤霖尴尬的将那个染字吞回肚子里。
赵玉成关上车门,看着脸气的青白的杨凤霖心里无比的畅快,用口型对着他说了一句,“看吧,人家看不上你!”
你!杨凤霖气的抬脚脱鞋要扔过去,被下头还跪着的八角死死的抱住双腿。
直到车队远去,汽车驶过溅起来的淤泥溅了他满身。杨凤霖双手叉腰,嘴巴哆嗦半天一个字骂不出来。
性子端方,端方个屁!把老子当空气,好,很好!厉染你真有种!
赵玉成侧着头悄悄的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七殿下。先女王最小的弟弟,还没有满月生母就为老国王殉了葬。跟着先女王未到成年就被送走,后来被送到庙里一去就是十年。这个七殿下在当今的皇室里都快活成了一个传说。
厉染端正的坐着,闭着眼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连呼吸都是静静的,存在感极低。
赵玉成看他这样胆子也大了起来,转过身开始仔细的打量他。
当初老国王的小王妃艳绝皇室,赵玉成是没缘得见,但今天见到七殿下,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名不虚传。
他本来对来接厉染这差事十分不满意,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接回来能翻起多少浪,要不是先女王去世前吩咐要将厉染接回来,这个七殿下估计是要老死在伽蓝殿了。
看他刚才对待杨凤霖的态度,应该对他是十分不喜。
赵玉成觉得他得浇点油,
“七殿下,刚才那位就是杨凤霖。他这个人一向风评不好,行事嚣张,还爱招蜂引蝶。结识的全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上不了台面。”
见厉染没什么反应,赵玉成说的更加起劲了,“前段时间还为了一个欢场女子把四皇子的小舅子给打了,和执行长也……”
“吵。”淡而清亮的一个字堵住了赵玉成的话,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赵玉成很没有眼力见的问了一句,“您?您说什么?”
厉染张开双眼,眼底平静无波,应是在庙里待久了,淡然的与世无争,只是那俊美异常的脸上因为冷漠多了几分戾气,额头上的伽蓝印证明着他皇室的高贵血统,有些高不可攀的狠厉。
赵玉成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再怎么不受待见,再怎么无权无势,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是多在庙里待十年都抹不去。
厉染没再说话,闭上眼继续拨动手里的佛珠。杨凤霖吗?眼角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
厉染出伽蓝殿回皇室,师傅问了他三句可后悔。
后悔又如何,他无路可选。听佛十年,未有佛心,却起了执念。
半年前的一封密信,断了他的修行路,人之将死,厉染不信亲自将他困在伽蓝殿的亲姐是起了善心。
杨凤霖三个字犹如三道尖针刺入胸口,这是临死了都不忘记羞辱他一番。和男人联姻?为了保住唯一的血脉,皇姐您真是费尽心思了。
想起刚才杨凤霖的荒唐样子,厉染拨动珠子的手都重了几分。
杨家……果然是卖煤出身愚不可及……
议政院门口,应扶林扯着领带快步出来,两边看了看,一眼看见一身狼狈的杨凤霖,忍着笑意走过来指着他,不笑自带三分风流的眼里都快飞出花来,“你这是什么情况?被打劫啦,哈哈哈哈……”
杨凤霖切了一声,懒得理他,一边的八角接了嘴,“少爷这是给气的,今天老爷让少爷去伽蓝殿接七殿下,结果人没接到不说,人家根本不甩他。哎哟,哟!少爷别捏我耳朵,可疼了。”
杨凤霖指指车里头,“滚进去!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说了!”
应扶林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八角委屈的打开车门爬进去。应扶林上来就要搭杨凤霖的肩膀,杨凤霖用手一挡十分嫌弃。
“你可离我远点,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我们?估计我们在床上都已经过了九九八十一招了,应扶林,我可是被你害惨了,杨凤霖为了权势上执行长的床卖屁股,这些个人也不看看,卖屁股?怎么的也是你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