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阑珊(148)
杨凤霖转过身,迎着太阳看到欢呼雀跃的九毛,和站在他身后摘了帽子,眼睛通红的应扶林。
杨凤霖撑着底下的石头站起来笑道,“你来了。”
应扶林坐在破旧的屋里,身下的椅子四条腿,一条腿少了半截,九毛找了一块砖给垫平了。
应扶林两天的路程缩到一天,连夜就过来了。看见杨凤霖的那刻他还有些不能相信。再看他这段日子生活的环境,心里头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杨凤霖看他那样笑了笑,“我以为你见到我总要将我骂一顿的,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应扶林叹气,“骂你有用吗。你捡回来这条命,我已经,已经……”
应扶林侧过脸,杨凤霖按住他的手臂,“对不起。”
应扶林捂着眼,“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啊。”
看着站在门口不停向里头张望的九毛,“这就是救了你的孩子?”
杨凤霖点头。
应扶林道,“凶得很,胆子也大,把我门口的那些守门的侍从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回,你教的?”
杨凤霖挤挤眼,“我可教不来,我向来不骂人。”
应扶林被他逗笑了,心中感慨万千,拉着他手,“好一些了?”
杨凤霖知道应扶林指的是什么。
“刚醒过来那会常常做梦,梦见花娘,八角,梁羡颐。倒是很少梦见阿致,我后来想也许她已经投胎去了,不知道落在哪个平凡的人家,会有幸福安乐的一生。慢慢的被噩梦惊醒后,那种无助和喘不过气来的伤痛慢慢淡了,因为那孩子。”
杨凤霖看向门口的九毛,脸色黑红的的女孩子扎着两根乱糟糟的辫子,对着杨凤霖傻笑。
“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父母是谁,连名字也是遇上我以后才有的。可她过得很快活,这个不富裕的村子养活了她,她也从没有怨天尤人,我都不知道她的快乐是从哪里来的。”
应扶林拉紧他的手,杨凤霖笑笑,“既然活下来了,那就没理由不好好活着。”
杨凤霖眼神清亮,的确和出事前与他分别时的样子判诺两人。
“那你今后什么打算?”
杨凤霖也不想瞒他,“回皇城以及我要出国一趟。我还活着的事情不要告诉厉染。”
与应扶林想的一样。
“我明白了,我安排车子让你回一趟皇城。可凤霖,你一旦进了皇城就不可能不让厉染知晓了。”
杨凤霖笑道,“厉染现在可是叫不得了。”
应扶林一怔,心下豁然开明,的确厉染继位了,杨凤霖回了皇宫这个身份该怎么处理?
“去国外?一定要这么急就出去吗?”
应扶林岔开话题,刚好杨凤霖起身,一转身碰到了后头的椅子。门口的九毛赶紧跑进来,“先生,你怎么又撞了,这么大一椅子你看不见啊。”
杨凤霖揉着腿,笑着安慰快要炸毛的九毛。
应扶林扶着他,觉着有些不对,“凤霖,你的眼睛?”
杨凤霖抓着他的手,“师兄,我得出国看眼睛。”
皇城伽蓝殿,主殿阁楼的重建工作交给了刚回来的龚全。陈震因为腿伤一直养着。这天他去伽蓝殿想给杨凤霖供一盏长明灯,知道他来了,龚全赶紧到门口扶他,听说他的来意赶紧劝道,“这事情你还是缓缓吧,被七殿下知道,啊!我这嘴……被国王陛下知道可不得了。”陈震拄着拐杖,斜了他一眼,“我听说,龚家族老来信要给你说亲?”
龚全脸上的笑意褪去,“这事情由不得他们,还得听国王陛下的意思。”
陈震坐在台阶上,“看看赵长松,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也别等着了,我还是早些申请去西南,还能再找找亲王殿下,总比在皇城里不知道哪天甩给我一个出身高门的女人强。”
龚全满心苦意,却无法反驳,他们这些人一旦走到这步就再难有自由了。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厉染白皙的脸上,沉睡中的人眉头紧锁,额角垂汗睡得十分不安稳。
放在腹部的双手死死撰着被子,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手一抬挥掉了床边小案桌上的杯子。
门口的侍从赶紧跑进来跪在厉染跟前,厉染喘着气,难得语气中有丝慌乱,“树呢?那颗树呢?”
侍从急着问,“什么树?”
厉染掀开被子下床,“东门的那棵榕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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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的一周愉快~
第五十一章 瓜子
梦里,厉染站在榕树下看着杨凤霖,突然杨凤霖神情悲凉的问他为什么要把这棵树砍了,接着树上杨凤霖的身影渐渐消失,厉染跑过去伸手一挥眼前的大树忽然倒了,厉染惊慌的伸出手,突然脚下变成了万丈深渊,掉了下去。
厉染带人去了东门,门口的侍卫不知道国王这么紧张的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赶紧上前询问,却见厉染看着完好的榕树发呆。
他身后的侍从问门口的侍卫,“这棵树要砍了?”
那侍卫连忙点头,“你怎么知道?皇室规划处的昨天才来看过,说要将树下的那块地翻修,要造一个什么来着。”
他是真没记住,昨天听着皇室规划处的说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们说了啥。总之就是一句话,要砍了。
侍从跑到厉染身后回话,厉染走到榕树下,将手放在树身上。
“告诉赵长松,通知皇室规划处这棵树不能砍。”
赵长松从皇室对外事务处开会回来,皇室规划处的处长将他堵在路上,问他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国王不高兴了。
赵长松道,“你知道你要砍的那棵树是什么吗?”
皇室规划处的处长愣了,不就是一棵树吗?难道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赵长松看到身后朝他走来的龚全,“那是亲王最喜欢的一棵树。”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朝身后的龚全走过去。
皇室规划处处长满脸惊愕,不是外传国王还是七殿下的时候,他们关系就不好吗?
这么多日子了,亲王一直没有出现,皇室里全都心照不宣,认为是国王悄悄将亲王处理了,目前看来不是这样啊。
皇室规划处处长惊了一身汗,规划处就是个小部门,这事情太大,他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今后想动皇宫里外的东西,哪怕是一棵树也一定要请示国王才行。
这边皇室规划处处长正在擦汗,另一头内务部长摸着下巴下头的肥肉,嘲笑道,“自作聪明!把自己作进去了吧!”
龚全拉着赵长松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长松脸色一变,“我马上告诉国王陛下。”
皇宫,厉染得知消息立马派车去了杨家。杨定州病了,病得很严重。
进了杨家,躺在床上的杨定州见到厉染想下床行礼,厉染赶紧将他扶到床上,示意他不必。
杨定州固执的说礼不可废。从床上下来结结实实的给厉染行了礼。厉染将他扶起,“您不必如此。”
杨定州笑道,“就让我做吧,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厉染打量杨定州,的确消瘦不少,却没有重病之人的颓废之气。
“陛下不用担心,我心脏不好老毛病了,人么,总要走这一回。现在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我这一生能有一个心爱的人,有一个优秀的儿子,挣下了一份家业已经很知足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杨定州低头咳嗽,厉染拢紧了杨定州身前的外套.
“我听说你不肯要杨家的产业。拿去吧,我杨家身后无人了。给你,我想也是凤霖的心愿。”
厉染低下头,拿过一边的水杯递给杨定州,杨定州接过,静静的观察厉染,他变了许多。
要说变,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没有什么不同。也是不苟言笑,拒人千里。这变的地方是他冷硬的外表下多了一层旁人看不懂的阴郁悲伤。
“我想拿出一部分的钱以凤霖的名义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