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大多都对徐覃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不少人都厌恶这个阴恻恻的家伙,但是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希望徐覃能够胜利归来。
尽管,他们也知道,这希望是如此渺茫。
***
东安省邻省,山朝省。
“将军,戎狄入侵,京城下了出兵的指令,那我们是否要……”
那将军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享受左右侍女们的服侍:“你说这次朝廷钦定的主将是谁?”
“是、是刑部尚书,徐覃。”
“这不就得了,主将都还没到,我们动什么动?”
“可、可是,若主将让我们先行支援东安省……”
“笨!”这将军对自己下属的蠢笨看不过眼了,直起身来骂道,“刚刚不都问你了吗,主将是谁?”
“是、是徐覃……”
“他是个什么官?”
“是、是刑部尚书……”
“这不得了,”将军又懒洋洋地瘫了下去,“你说自古以来,哪里有让刑部尚书做主将的?”
“人家朝廷就根本没有把这次的战争当做一回事,咱们何苦冲在前头?”
“这次打仗,不过玩玩而已……说不定,朝廷就只是打着和谈的主意,派大军只是为了威慑戎狄而已……等那徐覃到了,咱们再意思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那属下迟疑道,“我听说那徐覃最是铁面无私……”
将军被下属给气笑了:“铁面无私?就算他想要罚我们,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军中和朝堂上可不一样,一个文官,呵,谁会听他的号令?”
“等他到了咱们的地界,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说了算?”
“将军英明!”
类似的事情,也不断在和东安省邻近的省份中发生。
故而当徐覃下令让边境其他省份先行支援东安省时,其他省份大多采取了装聋作哑的态度。
东安省想象中的援军,并没有到来。
而距离徐覃到达边境,尚有三个月。
更何况,徐覃遇到的困难,还远不止这些。
***
“徐大人,不是下官不想支援边境,实在是下官没有钱啊……”
“这几年庄稼不好,百姓都没吃没穿,是下官响应朝堂号召,开仓放粮,这才让百姓有了活路……”
“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当地的知府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徐覃诉说自己的不易。
这样哭穷的官员,徐覃一路行来,已经遇到过好几个了。
知府泪眼朦胧地抬头,刚对上徐覃的脸就一僵,脑子里似乎出现了无数只恶魔幽深的眼睛,过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都说这位徐大人是妖孽降世,如今看来,传言未必不真。
只是他再不敢看徐覃了,甚至都不敢靠近徐覃三米内。
他颤颤巍巍地带着徐覃来到兵营,身子不停发抖,感觉心脏都跳动得快要疯掉了。
若不是周围还有士兵看着,他早就落荒而逃了。
“这、这些,就是朝、朝廷此次要征的兵了……”
徐覃看着眼前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的破旧盔甲、拿着锄头破刀,畏畏缩缩、满脸畏惧的士兵们,皱起眉头。
与其说他们是士兵,倒不如说是刚被官府拉来的农民。
而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的当地知府,还在徐覃的远处结结巴巴地,诉说自己的辛劳和不易……
***
一个月后。
方元明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方元明万万没有想到,他那个不孝子,方文石,竟然在和他吵架之后,直接留了一封书信,说要学习过往先贤,弃笔从戎、报效国家,就这么离家出走,当兵去了!
连翰林院的官都给辞了!
直接混进了徐覃的军队,当晚就跟着徐覃离开了。
害得他这一个月来,一直担惊受怕,生怕最后连对方的尸体都见不到。
果然啊,孩子生下来,就是来向父母讨债的。
“唉。”方元明又叹了口气。
自打徐覃带着军队前往东安省后,一路上,地方弹劾徐覃的奏章就如同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飞向京城,简直要把整个京城都给铺满了。
没办法,实在是徐覃,做得太狠了。
若说这个徐覃,也实在不是个一般人,虽然在皇帝乱七八糟的操作下,莫名其妙担任了主将,但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刑部尚书的职责,从京城到东安省的路上,他可以说是一路征兵、一路判案去的啊!
……也怪皇帝,他让徐覃带兵打仗之后,就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也没撤了徐覃的职,更没有提拔一个新的刑部尚书起来,以至于让徐覃身任两职,光明正大地开始一边征兵、一边判案。
事实上,皇帝这几个月,早就沉浸在了温柔乡里,哪里还记得这种小事?
总之,因为有充足的理由和权力,徐覃又在地方上抓住了一连串的蛀虫,清扫了在万相国倒台时没有抓出的漏网之鱼。
然后就是熟悉的流程,抄家、抄家、抄家、抄家、抄家……
跟着如雪花般繁多的奏章一同前往京城的,还有一辆辆排成长龙的囚车,里面都装满了一个个面色死灰的囚犯。
你就说,这招不招人恨吧?
因此,弹劾徐覃的奏章也越发多了,而那些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奏章,可谓是字字泣血啊!当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方元明见了,也不免要摇头叹息。
而朝中的大佬们,对此事,却选择了装聋作哑。
徐覃抄了那些贪官的家,也就意味着——
军队有钱了。
要知道,和戎狄打仗,朝廷最担心的就是没有钱,结果现在徐覃自己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对朝中大佬们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欢喜的,被徐覃问罪的地方官,有不少都是朝官的亲属同科,徐覃的做法,自然也狠狠地得罪了他们。
等徐覃回到京城之后,或许,还要再起一段风波。
虽然徐覃通过抄家又筹集出了行军的资金,但最重要的事,还是他是否能击退戎狄。
皇帝日渐不理朝政,弹奏徐覃的奏章也被曾司空压下了,但徐覃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日益增加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争。
那些渴望得到胜利的人们,因为徐覃的过往事迹对他抱有期望,希望他能再次创造一个奇迹,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而那些被徐覃狠狠得罪过的人,则都在心里恶毒地诅咒徐覃,希望他出师不利,大败而归,最好就干脆死在战场上。
可以想象,如果这次徐覃失败了,那他过去的所有功劳,都会化为乌有。
那些期待他的民众会对他失望,或许还会因为他的失败转而憎恶他,而那些一直厌恶他的人,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他的机会。
正所谓“站得越高,跌得越狠”,深知朝廷根本无法打持久战的徐覃的敌人,聪明地学会了“捧杀”,向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宣扬徐覃的英武,告诉他们,此次战争,有徐覃带领,必胜无疑,另外又暗示了自己手下的势力,给徐覃大开方便之门。
许多民众都相信了这些的宣传,对徐覃信心满满。
而等徐覃失败之际,这些民众的信任和崇敬,就会化作刺向他最尖利的镰刀。
正如过去,因为儿子涉及谋逆一案,身败名裂,而被抹杀了一切功劳的韦将军一样。
鲜花和掌声,永远都只属于胜利者。
因为徐覃凶名在外,到后来,徐覃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地方官们都不敢再随意搪塞徐覃,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乖巧无比,他们只希望能尽快送走这个煞神。
而其余不在徐覃行军路线上的官员们,则深深地松了口气,心中庆幸不已,就好像从虎口逃生一样。
然而,在徐覃离开京城的一个半月后,一个坏消息再次传到了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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