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152)
浴室里传来江沉坐进浴盆的水声,江沉在里面提声道:“现在我们知道华尔兹之夜的死亡触发条件是落单,按照任务描述,大概率还会有探戈之夜,反复交替。”
“有了屈樱,相当于副本中的两个死亡机制自动失效一个,算歪打正着了。”千梧边说边随手翻起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古堡房间是所有副本中最真实生动的,它不像客房,而像是有人真实地居住过。五斗柜的每一个抽屉里都塞得满满当当,房间主人十足娇贵,床头有安神蜡烛和干花,五斗柜里收着一叠能将所有家具的角都遮住的布套,灯罩分不同遮光程度十几种,喝牛奶、咖啡与茶的杯碟完全分开,就连喝不同品种葡萄酒的高脚杯都数不清有多少套。
千梧忽然想起刚才洗澡时,盛放不同香料的木龕摆满一层柜子,恐怕有上百种。
他向来欣赏优雅且极尽享乐的生活态度,与这房间的主人不谋而合。
浴室里又传来水声,随后江沉出现在门口,嫌弃道:“这房间里之前住的就是那个少爷吧,矫情,难怪家破人亡。”
千梧:“……”
衣柜的门再次打开,邀请江沉换上舒适的睡衣。然而他只瞟了一眼就冷漠地转回头。
“你要穿礼服裤子睡觉?”千梧皱眉。
江沉说,“睡觉时再换,我想上楼搜搜,穿睡袍不方便。”
正说着话,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周遭的空气蓦然更静谧了一瞬。随即,古堡中的报时钟再次响起。
布谷、布谷——
千梧停下翻看东西的动作,仔细听着钟声。
“十一点了。”江沉说。
话音刚落,走廊上忽然响起彭彭的惊叫声。千梧顿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一把推开门,却见彭彭和钟离冶正依次从屈樱房间里出来。
画面十分诡异,仿佛他们的脚在努力向前走,而上半身却抗拒地后缩。彭彭用手死死攥住屈樱的房门,咬牙道:“不走,我们今晚说什么也得和你在一起。”
千梧试探地向外走去,脚尖还没离开门口,一只无形的阴冷的手从身后攥住他的脚腕,要不是江沉扶了一把,他上半身差点扑出去。
“又是一个有强制门禁的副本。”屈樱站在门内若有所思道:“晚上十一点就是时间限定,玩家只能呆在初始降临的房间里。”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掰彭彭紧攥房门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而后彭彭的两条胳膊被迅速向后反拧去,那些手就像押送犯人一样将他押回房间,一把恶狠狠推入。
钟离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众人只能站在各自房间门里。
“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屈樱神色平静,“大家夜里机警点,护好自己。”
江沉点头,“只能这样了,你保重。”
夜间搜查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江沉最终还是换上了睡袍躺在床上,千梧从若干个灯罩里挑了半天,选出用料最扎实的一个罩在床头夜灯上,将唯一一簇光亮调节得昏暗柔和。而后他又在书架上选了一会,选到一本图集躺在床头看。
江沉看着他摆弄折腾,欲言又止。
千梧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平静道:“矫情,是吧。”
江沉声音温柔,“没觉得。”
千梧在书页后抬眼瞟了他一眼,“别藏着掖着,如果不是一起长大,又莫名其妙产生了非得一起上床的感情,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江沉没回答,盯着他手上书的封皮,好像被吸引了兴趣。
千梧忽然挑唇微笑,“你有没有过特别咬牙切齿恨我的时候?”
江沉沉默许久,说道:“有。”
他顿了顿又说,“小时候被你娇气得三观崩塌,曾经想过故意欺负你,把你欺负哭。所以我偷偷拿走了你午餐餐盒里的甜点。”
千梧有些发愣,“我怎么没印象了?每天都有点心吃啊。”
江沉叹气,“因为我妈偏心,在第二层的格子里给你多放了好几个,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那里原来还是能藏东西的。”
千梧沉默,几秒种后没忍住笑得栽倒在床上。
江沉继续幽幽道:“后来我就习惯了。但大学时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度假,也有一次,因为什么来着……反正被你娇气出新高度的做派气得发昏,但那次我——”
他话到一半就不肯再说,打了个哈欠说困,随手关掉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千梧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和江沉曾经去过森林别墅中写生,住在山上各种不方便,第一天晚上睡硬邦邦的床他本就不痛快,江沉还很放纵,生生把他弄哭了。
千梧记得那一天,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当即在被子下面狠狠踹了江沉一脚。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江沉一本正经,“分过一次手,分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懂吗?”
千梧冷笑,“不如再分一次。”
江沉没有吭声,房间里一片寂静。
几秒种后,千梧挑挑眉,刚想说你这种小玩笑也要生气么,就被江沉伸手捂住了嘴。
江沉手劲不小,像是刻意用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家伙又要兽性大发。
但江沉却在他耳边用极低的气声说,“门外有东西。”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时钟走字的规律声。江沉缓缓松开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千梧屏息仔细听着,过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听见门上的动静。像是布料不小心摩擦在门上,若有若无,仔细去听觉得有,但如果说是幻听也完全可信。
千梧在黑暗中无声地捏了一下江沉的手——你确定?
江沉在他手心里敲了敲——很确定。
随即而起的声音验证了江沉的想法。
笃笃笃房门被从外面敲响。
午夜寂静的古堡中,催命一般的敲门声。
笃、笃、笃声音频率变慢,但却显得更加不耐烦。门外的东西似乎在消磨耐心,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笃——笃——笃——
千梧不禁要开口询问的一瞬,江沉攥住他手腕,伸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许久,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哑轻柔的声音。
“少爷,您睡了吗?”
那个嗓音听起来很平常,在响起的那一瞬甚至淡化了午夜的诡异感。然而隔着一道门,那声音却仿佛有极强的穿透力,穿进屋内又反复回荡,自带回声。
“少爷?”门外的人低低笑起来,“看来少爷今天能睡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这一笑,千梧身子忽然一僵。
正是今天在舞厅里,当他和江沉发现篡改规则这条路行不通时四周响起的阴森诡笑。
江沉无声转身轻轻拥住他,伸手护在他后脑勺上下意识地安抚着。
“晚安,我的少爷。愿您甜睡,梦中没有哀伤与烦恼。”
那个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如是说道,逐渐放低,似乎对着门欠身鞠躬。
又过了半分钟,江沉松开手道:“走了。”
“你这什么耳朵?”千梧小声问,“这都能听见他来?”
江沉没吭声,像在黑暗中思考什么事情,许久才低声说:“我听力没那么灵,刚才更像是一种警觉。很奇怪,我也觉得我对门外那东西的本能警惕性比其他副本里的BOSS要强。”
千梧茫然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江沉低声道:“如果没猜错,他可能是管家埃德蒙。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他把你当成西里尔了?”
“这就难说了。”千梧坦诚道:“如果这是西里尔的房间,那我用了他的浴桶,点了他的安眠蜡烛,撒了他的干枯花瓣,穿着他的睡袍,随意选了他的灯罩。毕竟我们算是有共同的生活态度和审美。”
江沉:“……”
千梧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哦,我刚随手挑的那本书,扉页还有一行手写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