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197)
见鬼,这是什么地方,我真的赌错了?踉跄了几步走上祭坛,我观望着四方寻找出路,无意中瞥见头顶的异状。在我的上方,竟似乎是一个盘龙藻井,一条巨大的黑龙盘踞着,灯光扫过,它的鳞片泛起一层幽深的光泽,竟然像活物一样一紧一缩地呼吸着。
我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战栗,忙晃动手电,想要看清楚它的全貌。鳞片的运动更剧烈了,在那一团黑色之中,一张脸忽然探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正是我以前在陨玉的孔洞里见过的,和西王母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六 棋语 67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张脸白得发青,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就像两个黑漆漆的洞口,搞不清到底是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珠了,还是她的眼珠没有眼白,看着极其阴森诡异。
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她真是西王母吗?那怎么可能呢,她要是活到现在,岂不是成了千年的妖精?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上次我见她的时候距离并没有那么近,现在简直是咫尺之间,只要我稍微露出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被她当场毙命。
该怎么办?我死死地和那张脸对望,尝试用余光观望四周的环境。除了我进来的那个破洞以外,四面都是满墙的符号,不像是有门出入的样子,我简直是送到这怪物嘴里的点心。唯一让我感到有一线生机的是,我瞥见祭坛上搁着一把巨大而修长的利刀,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反射着灰黑色的金属光泽。
我下意识握了握早已刀刃卷起的军刀,比起手上这把快被用废的武器,那边的长刀看起来像是更实在的生存保障。只不过要伸手够到那刀,我还差了差不多一只手臂的距离。
一步之遥,我得跨过去并且保证不会在那瞬间***掉。然而盯着她也并不等于更安全,她不是能被眼神吓退的野兽,在我犹豫的时间里,实际每一秒都可能会被袭击。
想到这我把心一横,将手里的军刀朝那货的面门扔了过去,也顾不上看结果,便大步冲到了长刀前,伸手一把握住了刀柄。我心中一喜,跟着却又是一沉,因为当我试图举起它的时候,才发现它根本纹丝不动。
这时我终于看清了刀的全貌。它竟然是用黑金铸造的,形状与闷油瓶使用的那把特别相似。可是这把刀长多了,而且在刀上还有着繁复的符号组成的花纹,这些花纹以符号为中心朝四周晕染开来,像是无穷的大小漩涡,布满了整个刀身。
我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闷油瓶的刀我都没法挥得动,何况这刀还要长上两倍,简直是黑金古刀的老祖宗,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再回头去看,那人脸的怪物居然离我远了不少,缩在天花板的一角盯着什么。我用手电照过去,银光一闪,居然是刚才扔的那把军刀。原来这里的四面八方都是陨玉,洞壁硬度很低,那军刀虽然没刺中怪物,却无声无息地钉进了天花板里。
也不知是对我失去了兴趣,还是觉得我对她造不成威胁,“西王母”径直朝着军刀游去。她的脖子以下都被浓密的头发包裹着,上面还缠着黑色的粘液,根本看不清她的躯干是什么样子,但那龙蛇一样的长尾似乎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眼看着她游到军刀处,露出尖利的獠牙,用一条黑乎乎的长舌头将刀卷了起来。
我紧张得都要窒息了,只见那“西王母”用长舌卷着军刀,在空中舞动了一会。一开始我以为她有什么企图,但等了半天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纯粹是被新事物吸引过去玩玩的,这样摆弄一番后,她似乎失去了兴趣,舌头一卷一弹将军刀扔出,头一偏居然就朝着一侧的墙壁钻了进去。
她这一钻整个身体便都露了出来。她有点像传说中半人半蛇的女娲,长尾表面覆盖着蛇一样的鳞片,黑中透着绿,颜色跟陨玉的墙壁一模一样。我沿着她的尾巴看过去,竟然找不到终点,似乎是直接从墙壁里伸出来的。更惊人的是,当她钻入陨玉之中时,也并不是硬挤出一个洞,而是整个身体融进了陨玉中——简直就像是,她只是陨玉往这个空洞里长出来的一个触角!
难道说,她其实是个人形的蛞蝓,而这上下左右前后整块的陨玉,其实都是她的身体,我根本就是在这个怪物的肚子里?
“西王母”游得飞快,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墙上只留下一个圆形的空洞。我盯着那个渐渐缩小的圆洞,忽然就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不必再等……”这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她的声音很沉闷,像是从水底听岸上的人说话一样,只有断断续续的声响,“……线索……到天石……有答案。”
“……为什么……还没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要大些,听得出很不满,“甩开其他……我们三个……齐羽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分明是文锦和黑眼镜的声音,而且他们还在非常近的地方,难道这里已经离天石外侧没多远了?因为“西王母”钻出的洞,所以他们的声音传了进来?
想到这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跑去捡起被“西王母”吐出的军刀,用它当凿子爬上墙壁,钻进了那个诡异的圆洞中。
“西王母”留下的通道极端光滑,一路蜿蜒下行,刚开始我还爬了几下,后面一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便飞也似地滑了下去,完全控制不住速度。这通道和密洛陀经过的很不一样,四周的陨玉很柔软,透着鲜亮的翠色,表面还有一层粘液,通道的四壁微微地搏动着,活像在什么怪物的肠子里。而更让我不敢细想的是,那颜色跟我现在四肢泛出的颜色是一样的,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下一秒我就会像西王母一样,和这些鬼东西融合在一起。
就在内心的恐惧上升到了顶点的时候,我猛地撞上一堆软软的东西,滑行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我本能地伸手去抓,入手竟然是一大把冷冰冰的头发。是“西王母”!我心里一震,正想踢开她,却感到滑速又开始增加,原来连那“西王母”也被我撞得刹不住车了。
这下我反而更不敢松手,直感到四周的洞壁飞速掠过,我被撞得不停地翻滚、旋转,突然眼前一亮,一团洞口般的圆形光芒迅速扩大,被我拖着的怪物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啸叫。
身下的洞壁消失了,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然后又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扯上天。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我才发现自己正吊在西王母的肚子下面,她的尾部仍然跟陨玉连着,蛇身深深地弓起,就像一条准备袭击猎物的长蛇,虎视眈眈地盯着地面上的人。
我喘了几口气,这才看清陨玉外面的情况。这里竟然就是当年我在天石外等闷油瓶的地方,远处那具西王母的女尸还坐在原处。不同的是,我现在从空中俯视着下方,地面只有三个人,文锦、黑眼镜和闷油瓶无一不惊讶地仰望着我,同时拉开了战斗的架势。
“他娘的,你这个出场怎么回事,也太拉风了吧。”黑眼镜端着枪对我喊话,他似乎还想开玩笑,但声音中透着紧张,显然也并没有太大把握,“你抓来的这个是什么鬼,黑毛蛇的老干妈?”
闷油瓶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黑眼镜不再作声,只听“西王母”的声音一变,成了令人不快的嘶嘶蛇鸣。我艰难地扯了扯缠在手腕上的乱发,对他们挥了挥手表示无能为力。闷油瓶和黑眼镜互相交换了眼神,我猜测着他们的打算,却忽然注意到文锦朝前走了一步。
她原本被两个男人护在身后,这下竟到了最前面,可她手上并没有武器,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轻轻地张开了嘴。
我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对着“西王母”。
“来了。”她只说了两个字。
六 齐羽 68
说完她手掌陡然一翻,只见银光闪动,几颗铁弹子迎面打来。这一手是陈皮阿四的家传绝技,速度堪比子弹,然而“西王母”的反应竟毫不逊色,身子一潜就躲了过去。
这家伙虽然有一半身体是人,整体的动作却完全是条蛇,看起来是腰的部位其实是蛇颈,显得人身部分的姿态特别诡异。她像准备捕猎的蛇一样微微晃动着上半截身体,虎视眈眈地盯着文锦,同时弯曲起下半截身体,做出一副即将弹出的姿态,但还没等她发动黑眼镜就开枪了,枪口火光四射,在黑暗中犹如盛放的礼花。
他的准头向来很好,在这样的距离下根本不可能失手,可眼看着一大排子弹尽数打进了“西王母”的蛇身,她竟然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下震动都没有,仍然一心一意地扑向文锦。文锦跑得飞快,小哥追在她后面,几个人的手电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为了不从上面掉下去,我把“西王母”的毛发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另一手则抓着刃部已经起卷的军刀,用力捅向她的肚子。但就像那些子弹一样,我完全没有插进实体的感觉,拔出来也没留下丁点痕迹,简直就像刺在水里。
难道她是液态的?
不容我细想,此时“西王母”已经快追上文锦了。我正想叫她快逃,谁知她竟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又打出了几枚弹子。
“没用的!”
果然,“西王母”毫不在意她的攻击,身子一弓便朝文锦扑了过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文锦对此早有准备,她几步冲到石壁前,两腿一蹬,竟借力飞跃而起,一翻身轻巧地落到了“西王母”背上。“西王母”的身体猛地一摆,大概想把她甩下去,不过文锦毕竟不是一般人,几下之后依旧稳稳地贴在原地。空隙中她甚至抬头对我笑了笑,脸上颇有几分从容。
“太危险了!”我朝她大喊,她摇了摇头,手指向我背后。我侧身往后面看,发现闷油瓶也赶来了,正沿着文锦刚才的路线起跑。而“西王母”为了甩掉挂在头发上的我和文锦,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忍着昏眩紧抓住毛发,看到闷油瓶在石壁上纵身一翻,准确地落在了蛇身的七寸附近。
这下“西王母”晃得更厉害了,带着我们往石壁上蹭,我撞了几下便脱了手,好在手腕上的毛发缠得死紧,只是勒得好似断掉一般痛。闷油瓶顺着蛇身跑上来,对我叫道:“刀!”
我吞了一口唾沫,很想提醒他这刀已经不好用了,但云霄飞蛇甩得实在太厉害,我压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尽可能地伸出手臂。他接过刀,反手就插向了“西王母”的后脑勺。
这下攻击似乎起了效果,“西王母”猛地往上一挺,双手在空中乱舞,黑色的毛发在空中散开,露出苍白的身躯。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她的尾巴从下往上蔓起了无数黑色的斑块,就像变色龙一样,眨眼间就覆盖了全身,然后从刀柄插入的地方,居然冒出几个尖刺般的黑色突起,径直朝闷油瓶倒插过去。
闷油瓶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但速度还是慢了,那些尖刺就像是龙背上的鳍,一路沿着“西王母”蛇身的脊背翻起,一根一根地竟长到差不多一人高。闷油瓶勉强躲过几根,最终右肩还是被带了一下,几股血顺着手臂流下,触目惊心。他踉跄了几步,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西王母”的蛇身在空中转过一个大回环,带着我们就一头朝天石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