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高手在红楼(425)
而京中却依旧是一个无底洞。
大皇子点点头,不欲与贾放多啰嗦,当下牵着他的马匹,昂首朝贤良祠的祠堂中走去。
他的部下们眼睁睁地看着上司的身影消失在祠堂之中,愣怔了半晌,才记起人家刚才的提醒:“托住自己的下巴!”
于是这些骑手们一个个都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牵着自己的战驹,鱼贯而行。他们如在梦中一般,进入一道黑暗幽深的通道。这通道刚好够一人一马并行。骑手们必须时不时轻轻拍拍身边局促不安的坐骑,鼓励它们向前走下去。
好在这三十几步并不长,很快他们就重见天日,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农家院落之中。院子不大,院里都是茅屋,围墙也都是黄泥夯的,墙头上稻茎掩映。
——这真是到了京里吗?骑手们疑惑着。
院落太小,不够一百多人马待着的。于是骑手们跟随大皇子从院落之中慢慢出来,眼前这质朴的农家气象便渐渐洗净,眼前一派清丽华贵,显见得是京里富贵人家的后花园。
偌大一座花园似乎也从未接待过这么多人马,只能将那农家院落跟前那一道一道的田垄腾出来,让这百来匹骏马自由觅食。
待所有一百十七名精骑全部从稻香村之中出来之后,贾放最后一个跟出来,随手带上农舍的门户,一时间桃源寨便被他们所有人抛在身后。
再出门看,大皇子正远远地站着与贾赦说话。他麾下的精骑颇有素养,整整齐齐地在田垄上列队静候。只有那些马儿陡然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放眼望去,尽是食物。
于是这些战马们纷纷开始张嘴大嚼:架上的黄瓜花、嫩扁豆,地里的白菜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嚼一嚼再说。
贾放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忽然觉得身边有个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扭头一看方知是福丫。小丫头扁着小嘴,伸出手指指指在田间大嚼的战马,神色间露着不满,小声说:“牛嚼牡丹花,马嚼扁豆花。”
贾放本想伸手拍拍小丫头的丫角,却惊觉她已经长大了,不便再当以前那个小女孩对待,便柔声跟她讲道理:“体谅一下人家吧!他们很不容易。”
福丫却点点头,道:“福丫懂的,三爷能一下子变出这么多天兵天将出来,三爷更不容易!”
贾放:……天兵天将?
好吧!但愿大皇子这一队精兵到此,真能如神兵天降一般,成为这一局的局眼。
第239章
京城, 东宫里,五皇子接到了来自南方的军报。
军报读来,南方的形势一片大好, 南安王的大军势如破竹, 已经顺利拿下了永平州, 直逼永安州府城下。大皇子麾下各部节节败退, 大皇子据悉正率部对抗象兵,南安王判断这是蚍蜉撼树之举,恐怕命已不久长。
但是算来这也是四天之前的军报了, 五皇子现在读来, 心里竟还是有一点点隐忧——南方太远, 他总感觉有些鞭长莫及, 不在掌控之中。
要是消息来得能更快一点就好了。
今日是三皇子出大殡的日子, 如果今日能收到拿下永安州府的消息, 势必锦上添花。
不过京里应是万无一失的——荣国府那里被王子腾带人如铁桶一般地围着,京城方圆三百里所有的力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撇开南方,要是他今日没法儿好好主持一场出殡,那他就干脆别再肖想以后了。
五皇子想到这里,随手换上了素服,命人去将四皇子带来。
“四哥,今日, 我们为三哥出殡。”
四皇子近日一向沉默寡言,今日破天荒开口说了一句:“应该的。”就再也不多说什么了。
五皇子故作亲热, 上去挽着四皇子的手, 道:“四哥是兄长,理应走在头里。”
四皇子却回过头,眼光锐利, 盯着五皇子看了半晌,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抽开了手,转开脸,昂首向东宫偏殿走去。
五皇子见他眼中竟有惋惜怜悯之意,心中一阵暴怒,心道该被可怜的是你才对。
他一向被几个堂兄“怜悯”惯了,却从没想到二哥三哥接连命丧,四哥又被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竟然依旧在怜悯自己这个“小透明”。
“只待过了今日……”五皇子暗暗发誓。
今日是三皇子出殡的日子,他不仅仅要给这位三皇兄“盖棺定罪”,更要借此机会宣布皇帝业已驾崩。到时百官顺势请命,由自己登上皇位,随后腾出手来,再回头对付宁荣二府姓贾的,责以抄家灭祖之罪,同时控制府中御园,缉拿贾放,再打断他的四肢筋骨,让他成为一个十足的“工具人”、“钥匙人”。
这样,五皇子才能确信这“天下”终于落入自己的手里。
三皇子停灵停在东宫偏殿,三皇妃原本对此极有意见,但是五皇子与三皇妃母族谈过之后,三皇妃也渐渐没了声音,显然是认命了。这女人没了丈夫,如果还硬要娘家人为自己出头,显然是后半生不想好好过。三皇妃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到了偏殿中,群臣百官都已经到了。见到只有四、五两位出现,大臣们脸上都出现惶恐——
京中盛传皇帝陛下已经驾崩,今日三皇子出殡,依旧不见皇帝陛下的身影,让这传言越发显得真实。
在三皇子灵前,四皇子恭恭敬敬地行下大礼,起身的时候,他双眼红肿,满脸泪痕。
五皇子上前,低头行礼,心头却再也按捺不住兴奋——都说“盖棺定论”,到了他三哥这里却是“盖棺定罪”,能顺顺利利地做到这一点,这实在是……
他心头舒畅,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四皇子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五皇子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竟然无意识地仰天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也好——给他个机会看看,眼前这些人现在的态度如何:
五皇子眼光一扫,只见东宫侍从此刻都拜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三皇妃为首的女眷们隔着一道帘子,缩在偏殿一角里,也都一声不吭。
他回过头看今日到场的文武百官,眼光所到之处,人人都低头将眼光转开,殿内噤若寒蝉,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五皇子心内得意,朝前站上一步,清清嗓子准备开口。他早已为三哥准备了一篇祭文,看似悼念,其中却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他的幕僚曾经提醒过,这篇祭文,其实没有必要当众宣读的,但是此刻他心里有一团火,正拼命燃烧着——
对皇伯父一家子这么多年积压了多少恨,如果这时候不能都宣泄出来,恐怕就会把他自己给彻底烧毁了。
所以这时,该放火就放火,他不能退……
正待开口,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周德珩,灵前大笑,不合礼仪,有辱亡者,还请在三殿下灵前行大礼致歉!”
五皇子听见“周德珩”三字时几乎跳起来——他实在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人胆敢直呼他的名字,还在纠结矫情礼数,还在用指挥命令的口吻要他向老三磕头行礼?
开口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太子太傅,回京后兼任礼部尚书的夏省身。三皇子的丧仪由他带领礼部官员操持,甚至还因为“逾制”跟五皇子的幕僚起过好几次争执。
五皇子一见他便恨。
当年皇帝在征西之时离奇失踪,夏省身就曾力阻庆王向奉壹扶植义忠亲王登位,皇帝复辟之后他是主张严惩庆王的重要人物,据说还曾力劝皇上除去“义忠亲王”,以绝后患。
现在夏省身出面,五皇子并不意外,但是对方竟然自恃身份,出言不逊,五皇子心头的火早就腾了起来。
但是他面上表情依旧温煦,和风细雨地问:“老大人,昔有庄周在其妻灵前鼓盆而歌,本王今日在三哥灵前出声大笑,究竟有何不合礼制之处?”
主管礼部的老学究,夏省身却还有一大堆礼仪可以讲:“老臣因何出言反对殿下自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监国皇子过世,尚有皇上、大殿下、四殿下……今日之出殡礼仪,五殿下又有何资格出面主持?又有何资格在三殿下灵前朗读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