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吃软饭的日子(10)
“我懂你的意思。”路易斯看着他。
奥斯卡不好意思地笑笑,“唉?圆圈舞来了,让我们去吧!”
密密麻麻的人群排开,大家迅速找到自己的舞伴。顾名思义,圆圈舞是来回转圈的舞蹈,两个人要在原地转圈之后,背着再绕一个大圈,在反反复复的兜兜转转之后重新拉回对方的手。
音色圆润的双簧管和萨克斯欢快的响起,还伴有悠扬的苏格兰哨笛和来自爱尔兰的竖琴。浩大的庆典广场上瞬间旋转起各种颜色的女士蛋糕裙,特拉法加广场突然变成浩瀚的花海。
明明再简单不过。
可奥斯卡却快要被这反反复复的感觉搞得要崩溃了。
每次双方背对着离开都预示着下一次的重新相遇。
在即将牵上路易斯先生的手时,他突然产生些不适应。当然这并无不妥,这只是寻常的庆典舞而已。
每一次的转身离开都让他无比害怕下一次的两只手的触碰,就像这个圆圈,让他从始至终陷入一个循环。
之后他会重新与路易斯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那里有着巨大的、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就像有凶猛的黑色海水团团把他包围。
但又好似只有在路易斯的眼睛里,奥斯卡才觉得自己是被看重的。
特拉法加广场的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旋转的人群瞬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碰杯声。
“新年快乐!路易斯。”奥斯卡转圈过来,精准地牵上他的手说道,满脸通红:“认识您很高兴,这是我来到伦敦一年里最开心的一晚了。”
“奥斯卡,我也很高兴。”路易斯回答。这是我二十年里最开心的一晚。
不一会儿,欢快的管弦乐宣告结束,人们不知疲倦地又重新变换了新的队形。
“我现在天旋地转的。”奥斯卡晃悠悠地走出来,险些要撞上路灯,他扭头看着路灯下仍旧站得笔直的男人:“不得不说,您真的很适合跳舞。“
“但是现在我必须得和您告别了,太晚了,卡蜜儿小姐可能会很担心。而且,我的舅妈也比较……”
路易斯没说什么,轻微点了点头。北居住区和公爵府在广场的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我家在北边,看来不能和您同一道了,再次感谢您的颜料,请您路上务必小心。”
两个人相互告了别。
奥斯卡才走了几步远就频频扭头,他很喜欢这个古怪又友好的绅士。
而那个绅士的背影挺得永远笔直,从来不东张西望。
路易斯回到公爵府。
门口停着表弟约瑟夫出行用的马车。而现在马车的车体正激烈地晃动着,里面传出男女的叫声,一听便知道在做什么,还夹杂着皮肤相互撞击的声音。
从未体会过的好心情霎时灰飞烟灭。
真是好一家子。
路易斯刚脱下风衣,便被莫里斯夫人拦住了。
他的伯母此时神情很严肃。路易斯饶有趣味地回看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莫里斯夫人看着他不太友好的眼神,咽了口口水,但还是以长辈自居,开口质问:“路易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而坐在沙发那边发出阵阵抽泣的卡蜜儿小姐委屈又怨恨地看着他,眼睛俨然是哭肿了。
莫里斯夫人走到沙发旁边,摆着架势:“我有话想和你谈谈,过来坐吧,侄子。”
路易斯没有动弹。
莫里斯夫人好像被驳了面子,直接责怪道:“男伴半路离开这样的事让被抛下的女伴多么丢人。更何况你还没有打声招呼,让卡蜜儿一个人在女公爵府里等了那么久。”
“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你孤身一人难道不该和我们这些温暖的亲人一起作伴吗?”
“你该不会是故意作弄卡蜜儿的吧?我劝你……”
“你是不是去街上找乐子了?”卡蜜儿打断妈妈的话,抬头问他。
“没有。”
令人生厌。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卡蜜儿不问清楚誓不罢休。
“我需要向你汇报吗?表妹?”
路易斯温柔地笑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了顿:
“我啊,去找奥斯卡去决斗了。”
温暖的亲人吗?真恶心,也许你们更喜欢这个答案。
他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把这微笑抽成丝丝缕缕的话,你会发现里面藏有地狱般邪恶的意味。
整一个晚上路易斯好像都并不吝惜他的笑容。即使刚刚的笑容稍纵即逝马上恢复一同往常的阴沉,在场的人都瞬间感觉到他心里的巨大欢愉。因为他轻易不肯变动表情的脸上,从未如此展露过这般笑容。
“!!!”
两个女人被这话和他的笑容惊呆了,卡蜜儿拿着手帕擦眼泪的手也突然静止。
莫里斯夫人半张着嘴巴,想了近一晚的冷眼冷语瞬间烂汤在肚子里。
最后还是卡蜜儿先反应过来,“表哥,你没有伤到自己吧,快回房间歇息。”
她霎时喜笑颜开,原来表哥冷酷外表下隐藏着对她波涛汹涌的情感。
没人会逃得出她的手掌心,包括她富有的表哥路易斯也是,还有那个穷光蛋奥斯卡也是。
可表哥脸上这一脸唇印是怎么回事儿?
与此同时,北边。
与路易斯相比,奥斯卡更像是一路神游回来的,他觉着自己好像把魂儿丢在了广场中央,又好像喝醉了一样。
他思来想去,决定先回舅舅家一趟,然后出去找家旅馆。
来到将近住了一年的地方,低矮的阁楼还燃着昏黄的烛灯,奥斯卡轻轻扣响木门。
开门的是伯顿舅妈,一看是奥斯卡,她的神色马上就变了。
“舅妈,我只是想来找找我的伞。”
“伞?”她嗓子尖细,“什么伞?”
“纯黑色的那把。”
“我没见过。”她转身就要进屋。
“可是……”
“她在雨天卖给送牛奶的人了。”靠在沙发上的舅舅说。
“哪个送牛奶的人?”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那不就是把质量好点儿的伞吗?你要那么好的做什么?”舅妈说完,就关上了自己的屋门。
奥斯卡向舅舅说了声“新年快乐”,又从房子里出来,走上老区的街道。
天边燃放着五彩的烟花,广场上的喧嚣声远远地还能听到,只是他又成了一个人独行。
年轻人裹紧了身上的呢子外套,默默地继续往前走,他得去找个旅店凑合一夜。
闹市区里,道格老板在吧台前边擦拭酒杯边同情地笑着:“这次又是你送这个小混蛋回去啊!”
被询问的人礼貌地回应:“是呀先生,这可不是个好差事。”说完,罗伊架起今晚美女亲也亲过了、酒喝也喝过了的西蒙,向西蒙家的方向走去。
西蒙走得东倒西歪,腰也来回扭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喝醉了。罗伊恶趣味忽从心起,上前一把钳住那两条像在抡圈儿的胳膊,膝盖顶上后腰把他的背整个挺直,试图纠正他多年形成的不正确走路姿势。
被人强行控制好好走路的感觉太令人生厌。西蒙大怒:“滚开!我没法活动胳膊了!”
在他看来,走路时无法大幅度地甩动胳膊简直相当于残废。他之前跟罗伊提到过这有助于维持重心,是的,就是通过不停抡圈儿的胳膊来实现。
“你哪天真应该自己照镜子看看。”罗伊凑到他耳边说,“像个走路浪|荡的妓|女。”西蒙反感别人离这么近叨叨,他停下来看了罗伊两秒,突然像只恶犬一样冲上前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罗伊疼得把他扯下来,捂住脖子,一看,居然出血了。
罗伊感觉自己那颗热腾腾的心瞬间撞上冰川,这平时是需要多大的仇恨,居然被他咬了喉管。
“酒馆的老板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小混蛋。”罗伊说。
他心里真想把这个烂醉的人扔在大街上,可心里这么想着,手上还是将西蒙架回了家里。两个人刚晃晃悠悠地走到铁皮窗前,只听西蒙“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为保持平衡一把拽住罗伊的腰带,接着掏心掏肺地呕了罗伊一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