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墓地(162)
泽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特别想打一架,他反嗤道:“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就能说到做到。”
“你确定?”时柏慢悠悠地说道,“你哪里就男人了,刚还出尔——”时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对面泽九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
泽九的身世一直是个迷,时柏知道泽九可以幻化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却不知缘何如此。时柏能感觉到泽九对此一直抗拒躲闪,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去问,他想等着泽九自己愿意的时候亲口和他说。
时柏直起身:“咱们出去吧——”他话音未落,却让泽九拉住。
“我其实——”泽九面色有些苍白,有些僵硬地道,“时柏——我不是怪物。”
时柏顺势将人拥在怀里,轻声道:“你当然不是,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们走吧,去找师兄和翎儿姑娘——”
“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泽九抱着时柏,闭了闭眼,“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怎么说好。”
第159章 晋江连载
“我当然会等你。”时柏扶着泽九的背慢慢撤开身, 目光深邃地看着泽九, “你不用因为这种事情害怕。”
“你——”
“嗯?”
“我——”泽九张了张嘴,盯着对方黑沉得密不透光的眼眸,憋了半天,说,“你——这么看着我说不出口。”
时柏笑容凝固, 随即撤回身,端坐回一旁,右手有些百无聊赖地搭在膝盖上:“说吧。”
“……能不能再远一点。”
时柏:“……”
他微微挑眉,徐徐地侧过头:“你觉得我该躲到哪儿——”
“可以了……”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泽九缓了缓呼吸, 开口道:“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 就像我生来就有先天传承, 包括只有我自己可以修炼的心法, 九璇真人曾让我给她拓印下来过,她想过很多办法修炼我的心法,还特别找人研究,因此险些丧命……除了这个,我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强,别人需要半年才能休养好的伤势, 我可能仅用几日就能恢复好……我的血也很好用, 我会用血炼制丹药, 可以媲美很多天材地宝, 我也本能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潜意识里知道这些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泽九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不过,最不同的,是我还能完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原本我隐藏得很好……但那会儿我问卓冬为什么娘亲不喜欢我,他哄我说女儿更惹人疼爱,杨静秋喜欢女儿,我将那哄慰之言当真,但没料到……因此成为她眼中的怪物。”
时柏静静听着,没有安慰,也没有打断,更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情绪。
泽九的声线十分平稳:“其实很奇妙,你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与你完全不一样的人,连气息都不同,除了我自己知道是我,别人都认不出。”可能还有时柏,虽然泽九不知道时柏是通过什么方法,但每一次时柏都会快速的认出他。
“我看见华宣变换女身的时候极为震惊,有一瞬间我以为我终于见到了和我一般的人,但其实不一样,华宣的气息没变,他是雌雄同体的花妖,在妖精中虽不常见却也正常,但我是什么呢?”
泽九眉头轻蹙,左手掐着手上的指节:“人?但是有我这样的人吗?妖?可我的本体是什么呢?我总觉得自己似乎缺失了什么东西,现在的我是不完整的,即使如今我掌握了五行之力,吸收了神莲的力量,我仍旧觉得自己不完整。”
泽九吐了口气,半阖了眼皮,他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就像邀请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私密空间,完□□/呈在人前。
“就这些?”时柏突然开口,言语中还带着几分不满。
“啊?”泽九愣了一下。
时柏轻描淡写地道,“你说得这些我差不多都知道,你是觉得这些哪里让人难以启齿?”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泽九,“还是说你没有说实话——”
泽九忙解释:“我没有隐藏。”
时柏摇摇头,目光探究地看着泽九:“你是不好意思吗?当初你遇到我走火入魔,因为好面子怕被认出来,变换女身,结果弄巧成拙与我睡觉的事情为何没——”
泽九倏地站起身,怒道:“胡言乱语,还有正事,走了。”结果刚一转身,就让时柏拽住。
时柏借力顺势起身欺身而上,抓着泽九的肩膀将人逼靠在墙上,慢慢地凑近:“所以你其实早就喜欢我了,对吗?当初以你丹境的修为,怎么会推不开我,不过是舍不得。”
“我那是因为在突破途中,根本没力——”话至一半,泽九更加恼怒,又着了道儿,解释这个干什么,泽九气得去推时柏,“走开——”
时柏却是牢牢地将人钳制住,低低地笑道:“我是个瞎子——”
泽九推搡的动作一滞,看向时柏。
“但我能因你看清楚这个世界,师傅说我这眼睛可能是受前生所累,说不得咱们夙世因缘,我的眼睛和你有关。”
泽九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那也一定是你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时柏也不反驳,看着面前线条优美的雪色颈项,笑着说道:“说得有道理,所以这一世我要以身偿债。”他刻意将“身”字加了重音,语调轻佻至极。
口头上泽九就没赢过,怎么都说不过,泽九气怒不得,转过头难以理解地看向时柏:“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嗯?”时柏低低地笑道,“我以前是什么样?”
“你以前——”以前……以前时柏似乎也总喜欢在他说正事儿的时候,突然故意说一些惹他生气的话,泽九突然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正事儿大多都是让他心底不快的事情。
若说不同的话,那时候的时柏还端着些师兄的风范,张弛有度,也不会言语调戏,如今却是没了顾忌,怎么能让他羞窘怎么来。
泽九看着时柏,突然严肃地说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时柏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如果你——”
时柏话未说完,泽九突然倾身亲了时柏一下,而后在对方愣怔的时候,脱开身走了出去。
“走吧,去找师兄翎儿他们。”泽九背着身对他摆了摆手,总不能总让人牵着鼻走走,长此以往,不思反攻,势必会助长时柏的气焰,难以翻身。
时柏有些诧异地看着泽九的背影,不用看表情就能感觉到他的得意,随即低声笑了一下,俊逸的面庞带着带着温柔的笑意。
泽九迎来了“婚后”的第一次胜利,可喜可贺。
出了山洞,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起玩耍的红翎儿和青鸾,俩人或者说两只鸟玩得特别好,红翎儿身上花红柳绿的挂了一堆东西,还和泽九炫耀。
说不得丹药还是灵果起了作用,青鸾身上的羽毛光亮了不少,本来秃了的地方支棱出几根骨羽的幼翅。
泽九说道:“让它养养身体,等出去的时候,也将青鸾带上,渡了仙劫,它的寿数也就会延长。”如果早一点,凌音或许就会和青鸾一样,还有转圜的机会。
时柏点头同意:“当然,你是兽神戒的主人,这里你说得算。”
泽九看着他,突然勾了嘴角:“你说要是把你留在这里做俘虏——”
时柏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想要我留在这里,日日等你宠幸?”时柏摸了下巴,“听起来也不太坏。”
泽九笑容消失,转过头看向远处玩闹的红翎儿,提声道:“别玩了,知不知道韦逸和白远去哪儿了?”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周围的草木发颤,惊得山鸟高飞。
时柏胜不骄败不馁,轻松扳回一城。
…………
白远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失恋的人这么难对付,他一定不会答应时柏。
他们打劫了好几个宗门的藏书阁,好说歹劝地才让韦逸消停下来,结果这会儿又跑到人家宗门的酒窖偷酒喝。
这白远哪里是个会安慰人的,说话不走心,越安慰韦逸越难受。
他这会儿也没什么耐心了:“我说你别喝了,差不多得了,人都没了,你这难过也没用。”
韦逸对他摆摆手:“我没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不是——你!”这会儿更不知怎么劝了。
韦逸一个人喝酒,整个人失魂落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远突然说道:“说来厉峰也是来自九幽界的吧。”
“嗯。”韦逸安静地喝着酒也不闹,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提他干嘛?”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厉峰的骨灰还在我这儿——”
“什么?”韦逸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白远。
白远让他的目光吓得一缩:“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当时你们都走了,就留我收拾残局,我就顺手把人烧了,之后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就突然想起来的。”
韦逸揉了揉发晕的额头:“那种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去可怜?凌音也是,死的时候还记挂着,反而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白远发觉这是一不小心踩到了马蹄子上,忙补救道:“没有的事儿,我哪里可怜他了,就没忍住顺手而已。”
韦逸嗤笑一声,目光幽幽地看着手中的酒壶,说道:“你同情他,你们有相似的遭遇,你觉得如果当时没有时柏,下场会比厉峰更惨,所以你可怜他。”
白远立时否认:“……说什么呢,你误会了。”
“你想干嘛就干嘛吧,别让泽九看见,不然他饶不了你。”韦逸说完就没再理他,独自坐在地窖里喝酒。
白远沉默了一会儿,看了韦逸一眼,过了一会儿,默默转身出去了。
这是某个宗门的后山,白远随便挖了个坑,然后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修士讲求返璞归真,一般是不置棺冢,直接就地掩埋,甚至是直接散于天地,与前世越少羁绊,越好转世。
韦逸说他可怜厉峰,他觉得自己不是真的同情厉峰,但他却这么做了,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
白远将瓷瓶盖子打开——
“你和他不一样,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