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大吉(27)

　　接受到陆英‘不屑一顾’的眼神攻击, 秦拙朴哭笑不得。真叫人头疼，好想把他的臭脸挤变形，看他还怎么挤眉弄眼。
　　“好吧好吧，等我明年七岁生日，我就把最大一块给爸爸你，行了吧？”真是个小心眼的大人啊，陆崽崽好无奈。
　　受宠若惊地秦拙朴忙接住最大块蛋糕，心中别提多意外，叫人惊喜的小收获。
　　“谢谢叔叔总是送我东西还来陪我过生日，叔叔，我们干杯呀！”陆崽崽兴致勃勃端着自己的蛋糕然后凑到秦拙朴的蛋糕前，吧唧一碰。
　　秦拙朴乐得笑出来，小心翼翼端着蛋糕和陆崽崽的又碰了碰，“好，干杯干杯！”两块蛋糕顿时互相染了色，变得糊涂一团，陆崽崽却仰头大笑，开心坏了，然后飞快低头大大咬一口，美滋滋赞道：“呜呜呜好好吃！”
　　陆英品尝第一口，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好好吃呜！”表情简直跟六岁的孩子如出一辙。
　　盯着他的秦拙朴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咽下甜甜的蛋糕，情不自禁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陆英的嘴角，轻轻抹掉黏上的一点点奶油。
　　依然熟悉的触感，滑腻得就像……
　　被美食炸开了花的陆英如遭电击，神魂归位一激灵，涨红了脸恨恨一瞪秦拙朴，却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当着孩子的面，还想凶他不成？都怪这人太不正经。
　　“粘了一点奶油。”秦拙朴轻轻笑道，好似自己再正经不过。
　　陆英侧过头，继续吃蛋糕。惹不起我躲得起。
　　秦拙朴就不怎么吃得下蛋糕，吃完一块就歇了，然后站在旁边聚精会神看这父子俩现场‘吃播’。小胖子吃起蛋糕来，小嘴巴一窝一窝的，胖脸蛋还跟着节奏哆嗦一下，越看越可爱，真的像只可爱猪猪。至于故意背对着他的陆英嘛，呵呵，当爸爸的人了躲着偷偷吃东西的行为本身就可笑又可爱，就是心里没点数。这人总是这样，不管有意无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准能轻而易举地触动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只为他而颤动过的心弦。所以，叫他怎么想得通，自己和如此喜欢的人分开七年的事实。
　　他怎么会舍得。
　　“你肯定没吃晚饭吧，我做点吃的给你。想吃面条还是饭菜？家里都有。”干掉了三分之一蛋糕的陆英抹抹嘴，清清嗓子，挽起袖子往厨房走。
　　“不用麻烦。”秦拙朴下意识拒绝。
　　“做点吃的哪算麻烦，哼哼，今天你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要是让你饿着肚子，我儿子估计又会说我小气。”
　　不吃光最后一口蛋糕绝不停嘴的陆崽崽哼唧：“原来叔叔你还没吃饭呀，饿着肚子可难受啦。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爸做饭非常非常好吃。哦对了，叔叔吃过我爸爸做的饺子，其实我爸爸做别的也很好吃。叔叔你等下一定要多吃点。”
　　秦拙朴摸摸他的头：“好，叔叔听你的多吃点，今天好好尝一尝你爸爸的手艺。叔叔以前跟你爸爸住一起很久，可是从没吃过他做的饭，你爸爸那时候除了会吃，什么都不会。”
　　陆崽崽惊奇不已：“我爸爸以前这么笨！”
　　“陆崽崽！秦拙朴！”陆英在厨房里怒吼。
　　陆崽崽翻翻眼睛，小声嘀咕：“爸爸做饭一点不专心，还偷听我们聊天……那我爸爸以前不会做饭，每天怎么吃饭呀？”
　　“我做给他吃。”秦拙朴微笑，“下次叔叔要是有空，就做饭给你吃。悄悄告诉我你最喜欢吃哪些东西，叔叔到时候买回来。”
　　陆崽崽闻言兴致勃勃，立即凑到秦拙朴耳边说起悄悄话，一大一小嘀嘀咕咕，屋子忽然变得很安静。
　　听不到任何动静的陆英觉得奇怪，拿着锅铲歪头张望，瞧见俩人头挨在一起悄悄说笑，暖黄的灯光下，秦拙朴的眼神无比柔和。
　　陆英举着锅铲，微微恍惚。
　　记事起就听爷爷说人类是非常看重血缘牵绊的种族，而他，直到崽崽出生以后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牵绊。崽崽出生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小孩子，更不知道所谓‘责任’。当了爸爸才领悟的事情太多了，责任不用说出来已经在无形中推着人往前跑。就为了全世界，唯一一个和自己有血缘牵绊的孩子。可以苦，可以累，甚至可以忍受挨饿。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值不值，可这就是父亲啊。
　　人类中有数不清的父亲母亲都和他一样，付出，平凡，却又欣慰满足，甘之若饴。
　　最初知道崽崽的存在时，其实对自己作为爸爸的身份没有什么想象力。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人世间的父与子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依然很高兴，觉得有伴了，以后家里多个小人儿更热闹。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秦拙朴这个好消息，秦拙朴肯定会特别特别高兴！因为秦拙朴和他不一样，秦拙朴生为人子，有个从出生起就细心呵护他长大的好父亲。他看见过秦拙朴说起爸爸时的笑容。看见过秦拙朴在书房里拿着旧照片黯然伤神的身影。秦拙朴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但是从此以后，秦拙朴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是个爱护孩子的好父亲。
　　他们两个男人都是第一次当爸爸，可以一起互相学习，肯定能把小宝宝养得胖胖的。
　　此刻，看着眼前的画面，好似和曾经梦中的景象重叠。
　　当年的梦醒后是他一个人养胖了孩子。
　　秦拙朴缺席了六年。
　　但是，以后呢？
　　凝视着陆崽崽脸上天真的笑容，陆英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儿子已经慢慢长大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用心去选择。
　　“吃饭了。”
　　满满一碗肉丝鸡蛋面条放在秦拙朴面前，上面点缀着几缕绿油油的小白菜，散发着芝麻油的香味。
　　赶着上飞机确实没吃晚饭的秦拙朴不由喉咙鼓动，不客气地坐下，“辛苦了。”
　　“尽量吃完，面条好消化，不会撑到你。”陆英微笑。
　　秦拙朴先尝了一口面汤，“真香。手艺比我好。”
　　陆英得意：“你天天忙，做饭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比得上我。何况杨哥说我舌头敏锐，天赋异禀，厨艺当然比你好。”
　　“我有口福。”秦拙朴冲他笑。
　　陆英眼神躲闪，心里好气啊，这个臭家伙，就知道乱用美色对人笑……他不上当！
　　不再去看人吃面，陆英豁然起身催促儿子赶紧去洗澡：“赶紧洗了睡，你明天要开学啊。迟到了怎么办。”
　　陆崽崽早就困了，对开学第一天也很期待。听话的进去洗手间梳洗。
　　陆英就站在门外等他，孩子虽然可以自己洗澡，但动不动就屁事多，一会儿喊一嗓子，生怕大人不在旁边。
　　秦拙朴吃完面条，陆崽崽也洗好了，顶着红扑扑的脸蛋钻进床上，精神头还是挺好，仰着脖子不停问秦拙朴：“我爸爸做的面条好吃吧？”
　　“嗯，好吃。”
　　“叔叔你今天还回家吗？”
　　秦拙朴没回答，目光看向陆英。陆英撇嘴，不回去还能怎么样，他这可没地方睡。
　　却不想陆崽崽又道：“叔叔你就在我们家睡多好啊，外面已经很黑了。”
　　“……睡哪？睡地上？”陆英顿时问儿子。
　　陆崽崽在被子里挪了挪位置：“睡我们的床上呀！我今天可以只睡一点点位置。”
　　“……”陆英扶额。
　　秦拙朴扑哧笑道：“好啊，叔叔确实不想走。”
　　“不不不！不能这样！”陆英急叫，红着脸用双手去推秦拙朴的背，“你去住酒店，附近的酒店旅社都开了门，随便你选。我们家的床太小了，加个你会垮掉！”开什么玩笑，带着这么大的孩子和秦拙朴睡一张床上，那还睡什么觉！他又不是……圣人。
　　秦拙朴被推着往外走，丝毫不恼。反而挂着满脸纵容的笑意，一直出了门口，陆英才松手。秦拙朴回头看他，凝望着他发红的脸好半晌，直把陆英看得脸发热，垂下脑袋。
　　秦拙朴忍了忍，低声道：“你们早点休息，我直接去酒店。明早就得飞回去。”
　　“嗯……你慢走。今天崽崽很高兴，你有心了。”
　　陆英嗡嗡道，眼前的人脚步却没动。他疑惑的仰起头，秦拙朴却忽然靠近，按住他的肩头，轻轻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希望有一天，你能让我做他爸爸。”

　　☆、30.032

　　032
　　本来, 你就是他爸爸啊。
　　话到嘴边，陆英咽了下去。以前觉得很简单的事, 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得难以吐露。
　　古人说的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觉得自己的心一直都是暖暖的, 但或许在某一个角落某一点，还没有融化。
　　“你早点睡, 我下次再来看你们。”秦拙朴没有急着等答案，轻轻触了触陆英的头发，转身步入夜色中。
　　陆英叹口气, 快速关门回屋。
　　陆崽崽在床上还没睡着, 见了他就说：“叔叔走了吗？”
　　“走了。”
　　“爸爸怎么不去送送叔叔呀？”
　　“他自己会走。”
　　“可是叔叔一个人会害怕吧, 外面好黑哦。”
　　“他又不是小孩子。”陆英心情复杂：“你怎么那么喜欢叔叔？”
　　陆崽崽眼睛转来转去，想了好一会儿：“因为叔叔好啊。”
　　“干爹对你也很好啊。”
　　“所以我也喜欢干爹。”
　　“那你更喜欢谁？”
　　“两个都喜欢呀！”
　　陆英轻咳, 小声问：“你觉得叔叔要是做你爸爸, 你会高兴吗？”
　　陆崽崽‘啊’地惊叫一声，满脸好奇：“为什么叔叔要做我爸爸？”
　　“假如, 你以后多一个爸爸。”陆英提着心问。
　　陆崽崽困惑：“可是每个人只有一个爸爸呀。”
　　“……好吧。”陆英心累：“那假如，他就是你妈妈，你愿意吗？”
　　“妈妈？”陆崽崽两眼蚊香圈：“我的妈妈才不会这么……这么……”找不到形容词！
　　“做你妈妈怎么了？”还想嫌弃不成？陆英无语。
　　陆崽崽夸张地叹气：“叔叔胸口平平的怎么能做妈妈！你真是一个糊涂的爸爸！”
　　“……”
　　陆英捂着胸口哆嗦：“你还是快睡吧！”
　　刷卡, 乘坐地铁。
　　地铁内这个时间点往外走的乘客不多，秦拙朴得以在空位安稳入座。从这直达机场需要六十五分钟, 不用担心堵车, 可谓非常方便。他来回跑了两次已经很习惯, 以后还会更习惯，这么想的他，微微笑着划开手机，不自觉点开了今晚拍摄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