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大吉(19)

　　“挺有一套嘛。”姬小凤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伙伴。
　　陆英嘟囔：“电视上都这么演，我以前试过……”想起来怪肉麻的，为了好玩所以用嘴巴喂过车厘子，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姬小凤没再说话，一直认真观察秦拙朴的情况，药丸下去后不到五分钟，秦拙朴的心跳和脉搏都开始慢慢平复。陆英拿来毛巾擦干了他头上的汗，秦拙朴悠然张开眼，焦距慢慢聚拢，定定看着眼前的陆英。
　　“我去找过你。”他开口第一句话。
　　陆英吐气，“你醒了就好。”
　　“我真的去找过你，陆英。”秦拙朴重复。
　　陆英垂下头，努力微笑：“好好好，争来争去跟小孩一样，你不对我也不对。现在你要冷静，救护车马上就来，你去医院好好休养，做个详细检查。”
　　“你不相信我……”秦拙朴颓然卸下浑身力气，身体像被掏空，他还是很急很迫切地想要多回忆，然而身体唱反调，提不起劲，注意力很难集中，每次努力地想要往中心围绕，可莫名其妙绕着绕着就分散了。脑子像多了什么，又缺了什么。
　　栖霞镇，胡大夫大名鼎鼎，陆英唾沫横飞地跟他讲过，他明明记得很清楚，从来没有忘记过。可是他听母亲提起时，为什么毫无联想？他失忆了吗？没有啊。他什么都没忘，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陆英气他没来找人，他下意识想反驳，他明明来找过。可想来想去，他居然没来？他追到机场就拿着手机回家了……居然回家了？
　　这是他干的事？
　　除非他有病！
　　秦拙朴赤红的眼死死盯着沉默地陆英，满腔都是想要宣泄的愤怒。
　　“我一定去找过你。”
　　陆英有气无力道：“我相信你。”找到机场就回去了，也算找了。估计还是气他跑得突然。可是他哪里想仓惶逃跑，就算分手也得当面说开吧，他可不是那么渣的人。
　　呜呜呜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陆英扶他起来：“你别多想了，我送你去医院。不管什么都没有身体健康重要。”
　　秦拙朴抓住他的手，喘气道：“你看着我的眼睛，不要躲闪。”
　　“……”陆英无奈，目光平和地看向他。
　　“在你眼中，我还是不是天上的星星？”
　　秦拙朴虚弱的笑容，渐渐无力。
　　当然……是啊。
　　天空繁星点点，有的很远很远，有的近在眼前。而人心窄小，可容纳的就那么一颗，入了眼中，有时它在眼眸中光芒闪耀，有时它在薄雾里悄然黯淡。
　　眉眼低垂的陆英，沉默的陆英，不会再勾着他脖子笑嘻嘻指着天空说‘在我眼中，你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星星那么多，那有什么了不起？”他觉得小情人幼稚又可爱，连夸人都不会。
　　“但一眼看见的只有最亮的那一颗啊，我看到的人比星星还多吧，还不是只喜欢你。”
　　可不是，认真说着甜言蜜语的小情人，耀眼地跟小太阳一样，怎么能不爱他。
　　医疗人员很快找上门，秦拙朴拒绝担架，被搀扶着往外走，陆英跟在后面，拿着秦拙朴的手机。姬小凤想了想，没跟去。
　　陆英中途跟老板请假，救护车里秦拙朴安静躺着，医生护士正在给他做初步检查。问了很多问题，秦拙朴回答地有条有理。
　　到了医院后，陆英用秦拙朴手机通知的司机已经提前赶到。司机去办理手续，陆英犹豫再三，走了。
　　做完一系列头部检查的秦拙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他磕上眼，对司机道：“你给我订一张去京城的机票，越快越好。”就算他脑子有病出现记忆错乱，没道理身边人都有病。既然遇上难题，那就死磕到底。
　　“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烘焙店里，赶回来上班的陆英正忙，他不知道杨思古在旁边关注了他多久，忽然听到声音，忍不住一激灵，回神摇头：“我为什么要休息？”
　　杨思古微笑：“你状态好不好我还看不出来？”
　　“……谢谢，但是我可以。”陆英继续揉面。
　　杨思古懒懒靠着工作台，“昨天那人就是崽崽的……？”他回来特意看了监控录像，就为了看看那小子。
　　陆英小幅度点头，他的事大伙儿都知道。崽崽出生时，天气很好，那天大家都来了，小孩儿洪亮的奶哭声伴随着大伙善意的笑闹声，山上很久没那么热闹。
　　杨思古抱着双臂，若有所思道：“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英尴尬低头，嘟囔：“咳，杨哥的眼光肯定比我高。”
　　“噗……”杨思古扶额颤笑：“你这是损谁呢？傻小子。”
　　陆英琢磨琢磨，他也没说错。
　　“我说他没特别之处是指……”杨思古皱眉想该怎么形容，“毕竟你们有了崽崽，这个我很好奇，本来以为是他有过人之处。”
　　陆英挠头解释：“我爷爷说这不奇怪……就是、就是你们没尝试过……”不好意思说下去，他下山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又或者，正好喜欢上的秦拙朴是个男人。但是别的兄弟姐妹可不一样，以前只有涂姐姐结婚生子，她本性很温柔，一直想当母亲。遇上喜欢的人就水到渠成。其余人就他所了解的，除了叽哥以外，全是单身。而叽哥和胡大夫又不一样，这两人要是生宝宝，那才是惊掉下巴。以前聚会时，大伙时常笑着嘲讽‘凭实力单身’的种族。
　　他有了崽崽后吓得夜不能寝，爷爷告诉他这不奇怪，是天赋能力。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找不到第二个‘自己’，但他们‘生而为人’，选择喜欢的人孕育血脉，正常。
　　有了崽崽，大伙都觉得是他的幸运。
　　杨思古摸着下巴低语：“说的也对，没试过谁知道……”所以陆英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下山就玩把大的，彻底打破了沉寂的山林。有些家伙，恐怕早就耐不住了。
　　“嗯嗯嗯。”陆英一边揉面一边点头，爷爷说什么都对。
　　杨思古揶揄地看着他：“那你有生二胎的打算吗？”
　　“咳咳咳咳……”咳得惊天动地的陆英狂摆头。
　　你说啥？风太大，没听清！
　　

　　☆、我爱爸爸

　　24
　　京城。
　　秦夫人已是六十岁的人了，此刻回到娘家，却跟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被母亲罚站。她已经站了半个多小时，兄长家几岁的孙儿孙女时不时从楼梯探出头来悄悄看她，小孩儿心里指不定有多好奇吧？
　　而她母亲罚她的原因就一个，怪她不该欺负儿子。
　　她干嘛欺负自己儿子！她没有。
　　餐桌边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漫不经心走过来，瞥见楼梯拐角偷瞄的两重孙，再看向已经做姑奶奶的女儿，严肃道：“你要是觉丢人，不服气，可以不站。”
　　“……”秦夫人沉默。
　　“我都八十多岁了，从来没有打过哪个孩子。你倒好，拿包包砸我外孙，哼。”老太太杵着拐杖，即便身形矮小，一脸威严却丝毫不减当年。
　　秦夫人嘶声道：“妈！我是气狠了，我……”
　　“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老太太打断她：“你以为拙朴光顾着给我告状？他什么事都告诉我，不管多忙，他只要有空就飞来京城看看我和你爸，哪怕忙得只喝一口茶，你呢？他是再好不过的孩子，你还对他不满意。”
　　“妈……”秦夫人垂下头，倍感委屈。
　　“委屈啊？”白发苍苍地老太太严肃地盯着女儿：“当年你把女婿带回来，你爸稍微多问几个问题你就气得跳脚维护，说我们欺负你男朋友就是欺负你。”
　　秦夫人一脸恍惚。
　　“轮到你当妈怎么就学不会做人？拙朴是你亲生的吧，难不成是捡的？”
　　“妈！”秦夫人气急。
　　老太太哼道：“你欺负他喜欢的人，不就是欺负他？”
　　“根本不一样！”
　　“你的爱人是人，他的爱人不是人？”
　　见女儿被堵得无话可说，老太太叹气，心中哪有不怜惜：“我看你是病得不起，女婿走了后，你连娘家都很少回，无非是怕我逼你再婚。”
　　秦夫人泫然欲泣。
　　“结果我什么都没逼你，你却在逼自己，逼我外孙。你怎么那么傻，他既然对那个孩子念念不忘六七年，你还看不穿？当年你爸心里一百个反对你远嫁外地，可他都装在心里不说，最后欢天喜地嫁女儿，因为那是你选的人，我们怎么会反对。”
　　老太太惋惜道：“你看，你自己选的爱人没错，你们恩爱一辈子。现在他死了，你仗着自己是妈妈，欺负他唯一的孩子，你这样打他的脸，他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秦夫人浑身颤抖，泪如雨下，收都收不住。
　　老太太怅然，她这女儿多么可怕，恩爱一辈子的丈夫突然去世时，周围的人都在哭，唯独她一滴眼泪没掉。仿佛哭出来，就认了。
　　秦拙朴匆匆赶来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剪花。
　　“拙朴！”
　　“姥姥。”秦拙朴亲昵地和老人拥抱，张望四周：“我妈呢？”
　　“她睡着了。”老人仔细将实情说了，秦拙朴长呼一口气，“这样我爷爷也能放心。”老爷子一直最担心他妈妈，怕她总有一天会想不开……他又何尝不是。
　　“你姥爷预约了袁老明天上门来给你妈妈看病。她这样早该吃药，年纪上来了哪能情绪过激，越控制不住越可怕。她拿包包砸你，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地行为。你那个对象现在怎么样？姥姥一直盼着能见见他，被你妈一闹肯定坏事，难为你了。”
　　秦拙朴揉揉眉心：“我有急事想找妈确认，我等她醒来。”
　　太阳渐落，秦夫人终于苏醒。大哭过的缘故，此时地秦夫人无比憔悴，看着老了一大截，却没以前锋锐。
　　“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求证。”
　　秦夫人有气无力地点头，知道儿子问的肯定和陆英有关，奇怪的是她很平静。
　　“陆英那时候突然离开我，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姥姥暗叹，秦夫人抹抹脸：“ 你明知故问。”
　　秦拙朴豁然抬头：“我知道？”
　　秦夫人怔住：“当然知道，你为这跟我大发雷霆追出去找陆英，还说以后不回来……”她当时简直要气炸。
　　“那我找到了吗？”秦拙朴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