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哥哥(6)
也许是因为周辉性格单纯善良,不像其他小屁孩那样喜欢捉弄女孩,宋暖特别喜欢他,还经常邀他到家里玩。但是年幼的周辉已经有了一些贫富差距的意识,对宋家那栋大得像城堡一样的别墅相当抵触,总觉得那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和宋暖要好的那几年里,他只在拗不过时去了宋家三四次。
也许是对火灾后那一抹诡异的笑容记忆尤深,年幼时的周辉一直很害怕宋寒,每次站在宋家的门口,就往里四处张望,直到确认对方不在家或者不在客厅时才敢进屋。
但让周辉纳闷的是,就那不多的三四次串门中,每次在他和宋暖在客厅聊天吃东西或者在卧室看小电影时,宋寒总是悄无声息的从一旁走过,把他吓得浑身发冷、心脏收缩。
他像个鹌鹑似的举止,让宋暖哭笑不得。
幸好后来宋寒被送出了国,周辉再去宋家才稍微放松了些。
周辉睁开眼,电视还在播放着深夜节目,安静漆黑的客厅里只有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在回荡。
被遗忘的人和事,落水的梁靖,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同学的受伤,躺在校医室时窗外的人影,或清晰或模糊,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在梦里闪过。
想到死去的死党,和自己渐行渐远的女友,周辉发现自己一夜间就失去了最珍惜的两个人。他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4点了。
看来宋暖不会来了,他关了电视,翻了个身继续睡。
迷迷糊糊中,似乎闻到一股沁人的香气,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他在那阵香气中渐渐放松了神经,意识像被人拉着往下拽,一直沉啊沉的,最后进入梦乡。可明明是炎炎夏季,他反而越睡越冷,最后抱着手臂身体拳成了一只大虾还是觉得寒冷难耐。
周辉想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但他发现身上的筋像被抽走了一般,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了。他很确定自己此刻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能清楚的听到购物频道的主持人在夸张的吹嘘着某个家用电器。
是梦魇吗?
听说是因为四肢神经跟不上大脑的指令,所以短时间内全身无法动弹。
他只好静静等待着四肢的苏醒,也许会在这个过程重新睡着。
在四肢无法动弹时,他发现自己的听觉异常灵敏,在嘈杂的广告声中,他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声,发声源头就在自己的头顶处。
有一小块濡湿的冰冷的柔软物体,一直在他的头发中游走,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东西吹出的冷气穿过头发渗入他的头皮中,激得头皮一阵收缩。
再一股冷气窜入后,身体又是一阵炸麻。
过了很久,似乎感觉到那冰冷的物体点了下他的脸颊,可他睁不开眼睛,也发不出声音。
当冰冷的触感移动到脖颈处时,周辉终于因为神经过度紧绷昏了过去。
☆、第 8 章
第二天,周辉被街上的叫卖声吵醒,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关了。他靠坐在沙发上,静静回想昨晚发生一切,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魇的原因。
不管怎样,周辉都需要找到宋暖,和她谈谈最近发生的事,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他下班后叫了车,直接往宋暖家去。
到了宋家,只有宋家父母,宋母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淡漠,只是淡淡说宋暖不在。周辉本转身要走,谁知被宋母一把拉住,硬把他拽回客厅陪他们看电视。
周辉揉着自己火辣辣的手臂,有些蒙圈,一个年过半百的宋母居然能硬生生把他一个大男人拽进了门。他回头试着扭了扭门把手,发现门居然开不了。
宋母慢慢走在前头,步伐有些怪异,像被人提着似的,僵硬且不协调。
周辉盯着宋母的脚,更瘆得慌,很不情愿地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出玄关。
空气中弥漫的异香令人晕眩,他脑子里混混沌沌,闪过很多画面。
他想起小时候的宋寒,宋家最近的异常,宋家父母诡异的行为,越想越发怵。
进入客厅,周辉果然又闻到那股奇异的香味。宋家二老正并排坐在电视前,空洞的眼睛正木木地盯着电视屏幕,但是电视屏幕上只有灰白的雪花,沙沙的电流声回荡在清冷的客厅。
他走了过去,小心唤了声:“伯父伯母?”
电视前的两人,听到声响后,慢慢扭动脖子回头冲他点了下头,又慢慢扭回去接着看电视,周辉发现他们的动作比前几次见面时还要僵硬,都能听见转动脖子时的“嘎嘎”声了。
他不敢再在客厅逗留,转身欲上二楼宋暖的房间。
他刚走几步,正在看着电视的宋母突然开口:“阿辉,过来一起看电视吧。”
现在?看电视?看雪花屏幕?
周辉一个踉跄,心跳个不停,呼吸急促的回答:“好……好的……”
他现在很肯定不但这个房子有问题,宋家二老也不正常。
他坐在沙发上,努力摒着呼吸,眼睛小幅度的转向宋家夫妻俩。他们端坐在电视前,面呈灰白色,眼珠子灰蒙蒙的,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干枯发黄,还布满了奇怪的斑。
那斑的样子很眼熟,特别像周辉小时候给爷爷守灵时,在爷爷手背和脸上看到的斑。
好像是……尸斑?
周辉之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宋父手背上的斑,那时灰斑的面积还很小,看不真切,只以为是普通的老年斑。今天看清楚斑的确切形状后,周辉快要崩溃了。
这时,宋暖的房间传出一声异响,周辉抓紧时间说了句“我去看看”,赶紧一路小跑,往小暖的房间走去。踏上台阶时,他隐隐约约听见宋父说了句“不要去”。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找到宋暖,带她离开这里。
周辉打开宋暖的房门,发现她正躺在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看上去像床上隆起了一个大鼓包。
宋家二老为什么要骗他她不在呢?他快步走过去,拍了拍被子:“小暖,醒醒,是我。”
宋暖的脸被被子蒙着,只能看见几缕又黑又亮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周辉连叫了几声,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他轻轻掀开盖在她脸上的被子。在看清被子下的那张脸后,周辉先是呼吸一滞,接着连连倒退了两步。
后背撞到身后的桌角,可周辉已经顾不上疼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面前的人……或者说是面前的尸体,心脏剧烈的收缩着。
他急促地、大口地呼气、吸气、呼气,直到胸口传出一阵钝痛,才抽回了一丝意识。然后脚一软,一屁股摊到了地上。
枕头上的脸已经看不出是一张人的脸了。
头骨上覆盖了一些腐烂的筋肉,无数条晶莹肥嫩的蛆虫在筋肉间爬进爬出。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腐烂味,又夹杂着一股奇异的、比腐烂味更浓烈的香味,两种气味混合在空气中,令人产生了一种晕眩的不适感。
周辉忍着胃部的翻滚,又快速扫了一眼床上的东西,观察它腐烂的程度,断定躺在床上的应该不是小暖,她昨晚还给自己回信息了。
周辉急需得到确认。他捂着嘴踉踉跄跄跑出房间,掏出手机拨通了宋暖的手机号,不一会儿却听到刚才的房间传出一段熟悉的铃声——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并不假……”
那是一段无伴奏独唱,演唱者嗓音粗犷、五音不全,唱得及其难听,是周辉为了哄宋暖开心给她录来当铃声的,但现在却让他头皮发麻。他拖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又一步步挪回了宋暖的房间门口。宋暖的床头柜上,正放着一只在充着电的粉红色手机,那手机正播放着铃声……
周辉靠着门框,盯着那只亮着光的手机,慢慢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六神无主,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扶着两旁的扶手下了楼。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沙沙响着,宋家二老还是一动不动端坐在那儿,虽然表情让人瘆得慌,但起码是活人。周辉虚弱地移步过去:“伯父伯母,宋暖的房间里……”
他说完一手搭到宋父的肩膀上,没想到被他碰到的宋父忽然脑袋一歪,就在周辉眼前软软地倒下去了。
周辉下意识抽回了手,又回头看向宋母,发现宋母也歪倒在沙发上。
两人已经不是周辉进门时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破烂,全身干枯,脸上挂着几丝皮肉。宋父脑袋上残留的几缕头发贴着头骨,被周辉一碰,稀稀落落地又掉了几缕。
在腐烂发霉的气味中,那阵周辉经常闻到的奇异香气却还飘荡在屋子里。
周辉的神经再也绷不住,像发狂的野兽绝望地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宋家大宅。
出了宋家,周辉报了警后,就昏倒在路边。
再次醒来后,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不久就听到几个凌乱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在了自己四周。
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就离开了病房,只留周辉和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感觉好些了吗?”其中一个男人拉了张椅子坐下,问道。
周辉点点头。
“能简单问您些问题吗?”那人接着问。
周辉又点点头。
那人观察着他有些呆滞的眼睛,停顿了下,说:“今早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梧桐路132号的一栋宅子发生了命案,于是就派人赶了过去。然后有人发现你躺在命案附近的马路上,已经陷入昏迷。是你报的警?”
周辉点点头,他现在觉得浑身无力,打不起一点精神。但还是忍着不适,细细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你是说你进屋后还和他们说过话?”一人问道。
周辉点点头:“他们当时并没有太大异常。”
那人接着问:“没有太大异常证明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吧?是什么地方?”
“我……我好像宋伯父手上看到尸斑了,那斑面积很大,灰白色,微微浮在皮肤表面。”周辉翻过手背,在手背上比划。
警察翻着什么,说道:“在死去很久的尸体上看到尸斑是很正常的。”
“什么?”
“根据尸检报告,他们一家三口的死亡时间大约在5月10号的凌晨,距现在两个月。死因是肾上腺素过量分泌,导致心脏出血骤停。”警察对着笔记本念道。
“是什么意思?”周辉哪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医学术语。
“就是说他们两个月前已经死了,死前受到了剧烈的惊吓,似乎看到了令他们十分恐惧的东西。”对方答道。
“不可能的,我在那之前的晚上还和他们吃过饭。而且这两个月里我还去过他们家几次,和他们吃过饭,说过话。还有小暖,我们还一起住过,一起上班、下班,买东西,如果他们早就死了,那和我说话的是谁?”
5月10号凌晨,9号晚上就是他和宋暖交往后的第一次见父母,那不就是他离开宋家的第二天凌晨?
谁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那个男人重重合上手里的笔记本:“问题就出在这儿,我们调查了宋家附近的人,他们反映已经两个月没有看到宋家人了,还以为他们全家已经搬去了国外。周先生,我们认为你需要面对现实。”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认为是我脑子有问题,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吗?”周辉一把掀开被子,探过身揪住警察的衣领。
“周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您不要误会。”
警察拨开周辉的手,将他推回床头。那警察看他状态不好,又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后,就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