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哥哥(21)
周辉很轻易地进了屋子,里面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曾经熟悉的一切。
还记得他第一次到这儿做客的时候,在房子前犹疑了很久。小小的他,目光瑟缩地仰头瞪着眼前这所大得可怕的房子,这房子里住得真的不是金刚吗?
宋暖前一天放学时,一再缠着他周末到她家和她一起做作业,虽然妈妈总是叮嘱他不要随便去别人家做客,但女孩子软软的请求总是难以拒绝的,他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小心翼翼地按了门铃,在门铃声发出的一刻迅速缩回了手,紧紧拽着书包的背带。
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哥哥,个子很高,一张白皙好看的脸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冷冷地盯着面前突然造访的自己,吓得周辉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怯生生地问:“哥,哥,哥哥,我来找宋暖。”
门口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别开了身,示意周辉进屋。
周辉不敢看那人冰冷的眼睛,低着头跑过去了。
进了宋家,幼年的周辉被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宋暖根本不在家,偌大的客厅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回头瞄了一眼正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人,犹豫着是不是该赶紧离开。
那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哑巴。来都来了,要是冒然走了,被宋宋暖知道又要生气了,他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走向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小声问:“哥哥,宋暖在哪里?”
那人抬起手臂,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周辉这次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了声谢谢后就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宋暖果然在这个房间里,惊魂未定的周辉进了房间,盘腿坐在宋暖的卡通小床上,想着刚才那个可怕的人,皱着眉问:“刚才给我开门的人是谁,好可怕哦。”
宋暖趴在床上画画,满不在乎的答道:“是我哥哥,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他可厉害了,只比我大两岁,但是比我高了好几个年级!他什么都会!”
周辉咬着笔:“他会说话吗?”
宋暖眼神怪异地瞪着他:“我哥哥当然会说话,他只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哦~~”
难怪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可怕,冷冷冰冰的,好像要吃人一样。
中午,宋寒端着点心敲开宋暖的房门时,周辉又吓得跟个鹌鹑似的躲进了被窝了,惹得宋暖笑了他好半天。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很不礼貌的,于是在离开的时候跑到客厅的一头,给了正在拉大提琴的宋寒一个自己书包里的苹果,这本来是妈妈嘱咐给宋暖带的,但是进了宋家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礼物有多寒酸,便没拿出来。那时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哥哥这是我家种的苹果送给你再见!”
周辉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宋寒一手扶着大提琴,一手握着还有淡淡余温的苹果,怔怔盯着关上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可耻地开启了一波童年杀
☆、第 27 章
周辉望着那个当时宋寒坐着的角落,现在已经是空落落的。
宋寒对自己的注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一直困惑,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一个还带着些青涩的苹果吧。小小的自己当时如果知道这个人后来所做的一切,一定不会接近这个人。
落地窗上的窗帘很厚,正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投不进来。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不清,温度好像比刚进来时低了一些,周辉连忙拉开窗帘,警觉地四处张望,小心试探着:“你在这里吗?”
……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回声,除了窗外偶尔传入的鸟叫声,四周寂静地如同一个陈年的坟墓,连不小心碰倒相框发出的细微咔嚓声都能吓人一跳。
周辉小心扶正相框,发现那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宋家父母一人抱着一个白嫩的娃娃,笑得正灿烂。
周辉盯着他们笑得纯粹的脸,又望望他们怀中懵懂的娃娃,有些鼻酸。他们应该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一个娃娃,在将来的某天让他们惨死在一个无人察觉的深夜。而这一切,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造成的。
他上了二楼,直直走向那个一直不敢去的房间。
宋家老太太死后,再没人打扫宋暖的房间,灰尘落满了每一处地方。
周辉拿出先前带上的符纸,背面写好了宋暖的八字,是之前在庙里向那中年和尚讨教的方法,据说拿到宋暖的房间烧掉就可以唤出她。他走到房间中央,点燃符纸,默念宋暖的名字,呼吸急促地盯着手上那片燃烧的黄色符纸。
符纸快要烧到最后一个角,周辉被火焰灼痛了手指,将燃着的纸角扔到了地上。然后,他摒着呼吸,细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动静,等待着那个自己曾经愿意付出一切的人。
可是,过了半个小时后,房间里的温度没有骤然降低,召唤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难道那和尚说的法子不管用?还是我遗漏了什么?宋暖怎么没有出现?还是……她已经……”
周辉才忽然发现,自从上次从便利店离开后,宋暖的魂魄已经很久没出现了。该不会是已经消失了?他急了,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急急地跑到各个角落里找寻。确认宋暖真的没有出现后,他拿出第二张符纸准备再烧一次。
在他点燃第二张的符纸一角时,艳黄的火焰中,他突然看见一缕黑色的发丝从床底慢慢渗出,像碰倒的墨水,从一小绺黑发慢慢铺展成一大片乌黑的发床。
燃着的符纸从周辉手中飘下,他已经无暇顾及,只是呆呆地盯着那头发缓缓伸出床底,越来越长,一直爬到他的脚下,绕过他的脚踝,接着紧紧缠绕在他的小腿上。
“小暖,是我。”
周辉瘫坐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任由那片不断延伸的黑发慢慢爬上自己的大腿、腰部、脖子,直到全身。
长发一点点把他往床底拖,床底下漆黑一片,像个张着大口的怪物,要将他吞吃入腹。周辉手撑着着地板,指甲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呵呵,你不是想见我吗?为什么不肯来?”
床下那个漆黑的入口传出一声冷笑,嘲笑着周辉的胆小。
这个声音周辉很熟悉,他盯着那黑漆漆的床底,迟疑地叫了一声:“小暖?”
对方没有回应,床底下响起嘶啦嘶拉的拖动声,似乎有什么活的东西正从里面一点点爬出来,周辉喘着气,心里毛毛的,却又忍不住盯着那漆黑的床底看。
漆黑的床底就像一张毫无波澜的湖面,被突然掀起了涟漪,一颗披着黑发的脑袋缓缓从黑暗中浮现,灰白的脸孔隐藏在长发下,暗黑的血液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明明是自己要来见对方的,明明对方多么可怕的模样他都见过了,可眼前的场景,周辉还是忍不住地害怕。他喘着气,两手撑着地往后缩,边退边喊着宋暖的名字,以免她又像上次那样张牙舞爪就要掐他的脖子。
宋暖听见周辉的声音,就趴在床底下静止不动了,长长地黑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神情。只有一个冷冷的、似乎是叹息的声音:“我恨你……”
“恨我?小暖,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周辉瞪大了眼睛,这句话,他已经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了。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我的日记么?”床底下的宋暖冷笑道,“你一定很震惊,很痛苦吧?”
“你……”
周辉想起那本日记里的怨恨,想起她对自己的欺骗,此刻不知道是该怨她还是该怨那个罪恶的源头。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不爱你,却答应了你的求婚?”宋暖满不在意道。
“是你哥哥逼你的……”
“不是!”黑暗中发出的声音恶狠狠地打断了周辉,“恰恰相反,当我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狠狠地警告了我,不许和你有进一步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愿,是不是因为你……”
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是爱我的?
对宋暖,周辉始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相信这个自己用生命爱过的人,其实对他是真心的。
也许因为一切已经回不了头,宋暖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我只是不想再听他的任何安排。我要摆脱他的控制,做他不允许的一切事情!”
宋暖的声音里除了不甘、愤怒,更多的竟是达到目的后的愉悦,他能想象出她愉悦满足的神情,就像一个老虎窝里争夺地位的小野兽,在淘汰了其他兄弟姐妹后发出狂妄的叫嚣。
宋暖死后,压抑了许久的本性反而得到了释放,她开始肆无忌惮地诉说着自己的欲望:“我再也不做那个任他摆布的妹妹。我要他在家里的地位,我要他得到的爸妈的爱,我还要他爱的人……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
“小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床底下的人发出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个温软善良的恋人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解,这样的宋暖让周辉感到陌生和恐惧。
似乎是惊讶于周辉颤抖的声音,宋暖哽噎了,四周的一切突然安静了,过了很久,黑暗中传出一声叹息:“阿辉……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是你把我想得太美好了……你想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周辉问。
“那天晚上,我答应了你的求婚,然后,我打电话告诉了哥哥。就如我所料,他疯了,跑了回来。”
周辉想起宋暖姨妈说的,宋寒死于交通事故,麻木道:“那不是你的错,他的交通意外没有人会预料到。”
床底下低垂着的脑袋静止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发出了一声愉悦的笑:“呵,是我。是我让人在他的车子动了些东西,为了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幸好他当时火急火燎的,没注意到车子的异样,才能如我所愿。可是,好讽刺啊,他没有消失,还比以前更肆无忌惮了。”
疯了!
一定是疯了!
他们全家都疯了!
不,也许,躲藏在黑暗中的人不是宋暖,这个人只是有着和宋暖一样的声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罢了,宋暖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身上的黑发渐渐褪去,周辉却不再反抗,他要看看躲在里面的到底是谁,他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看看是谁在冒充宋暖捉弄自己。
“你不是小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宋暖?出来啊!”
床底下已经没有动静,还散发着一股浓郁难闻的血腥味,像是刚吃过人的巨口,他摒着呼吸,慢慢往床底下爬。里面竟什么东西也没有了,越往里爬,血腥味越浓郁。渐渐的,血腥味已经浓到让人作呕的地步。
周辉实在受不了这股血腥味,转身要往外爬,却忽然发觉脸上拂过一丝凉风,他抬眼一看,宋暖正睁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瞪着自己。
他“啊”的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下,可是宋暖头上的发丝似乎有生命一般,迅速飘过来缠绕着他的身体,将他紧紧裹住,然后往黑暗处拖。
宋暖面目狰狞地纠缠着周辉,嘴里说着怨毒的话:“我恨你。没有你,哥哥的注意力不会在别人身上,我的童年的不会过得这么惨,不会受到哥哥的控制,更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更不会失去所有的亲人。你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周辉很想说点什么,但脖子上的束缚越来越紧。挣扎间,宋暖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床底狭小的空间里痛苦的翻滚,周辉趁机挣脱了黑发的缠绕,爬出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