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初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名笑容洋溢的小女孩正在草地上逆风奔跑。她身后,无数个五彩斑斓的泡泡纷飞翱翔,闪闪发亮地漂浮在空气中。
佘初白收回视线,碰了一下郎澈的头发:“干什么,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孩吗。”
郎澈仰起头,眼中那种强烈明艳的色彩淡去,某种不可捉摸的欲念也随之消散,嗓音低沉:
“我在听泡泡破掉的声音。”
啪。
第33章 我闻到
大片斑驳的树影倒映在车前盖上,郊区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野蛮生长,是市中心整齐划一定时修剪的香樟Plus版。
佘初白坐在副驾,光天化日,却惶惶不安得频频抓紧扶手。
早知道就去后备箱和那些瓷砖样品坐一桌了。
柳似云担任着司机一职,津津有味地听着缓缓从车载音箱流出的恐怖奇谈播客。
不幸中的万幸是,柳似云并不会像他一样因为那些骤然激烈的鼓点而大惊小怪,佘初白还赶得及在车祸发生前给自己买上一份人寿保险。填到受益人一栏时,眼前不可避免地闪过一只狗的身影。
万一他出什么意外挂掉,父母朋友难过一阵子,总还是能回归正常生活。但郎澈的处境就……不能再心慈手软,要逼着他赶快适应社会,独立生存。
想着,就给郎澈发去一条消息:
「在干吗,有在好好认路吗?」
安全系数最高的电瓶车,佘初白都没给自己买一辆用于通勤,但为了只狗,几千块洒洒水就出去了。
很快收到郎澈的回复:「有。」附一张运动中的模糊街景。
佘初白:「骑车别玩手机。」
二十秒后,郎澈又拍了一张靠边停车的照片,然后是傻里傻气的自拍,又发:「没在骑了。」
不论何时,两条岔路,总是拐向刻意曲解的那一条。佘初白沉沉闭眼,不想管了。
车内,低哑做作的播音腔戛然而止,一个电话打了进来,CarPlay中控屏上显示的备注名是“妈咪”。
没带耳机的佘初白正在思考要不要捂住耳朵避嫌,柳似云就大大方方按了接听,当下传出一个焦急中又掺杂着几分欲言又止的中年女性声音。
“囡囡,你现在在上班吗?”
“怎么了妈咪,下午两点我不上班还能干吗。”
“忙吗?”
“还好,正在开车回公司,刚去完工厂回来。”
“你在开车啊……那你先靠边停一下吧。”
柳似云虽疑惑但照做,缓缓踩下刹车,靠边停稳时,恰巧被后方的一辆大卡车超了过去。轰隆的声响盖过了车载音箱,只依稀听见柳母的最后几个字是“在医院”。
嘈杂声远去,柳似云的心揪了起来,急忙追问:“谁在医院,是你还是爸爸,哪家医院?我现在立马过来。”
柳母的声音小了一些,支支吾吾:“毛毛呀。”
“什么?!”柳似云的音量接近于咆哮。
柳母继续说:“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开始不舒服往外吐东西,我们一发现就抱来医院了,护士问我毛毛的既往病史……”
“知道了,我很快就过来。”柳似云通过电话传达的语气很冷静克制。
但两米之隔的佘初白亲眼见着她眼里涌上泪光,以及把刹车当成油门踩了两次,在车辆一动不动之后骂了句脏话。
柳似云重设导航路线时,佘初白斟酌着说:“你还好吗,要不要换我开。”
柳似云的下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跑到后座,拔下连着CarPlay的手机,又给柳母拨回去追问细节,按捺不住心急如焚的哭意。
佘初白默默将听到的宠物医院名字输入车身自带的导航系统,飞驰前往。
车还没停稳,柳似云就扔下抹泪的纸巾跳下了车。
佘初白锁好车,拿上柳似云遗落在车上的手提包,抬头仰望了一下气势恢宏的大字招牌。
整整一栋楼都是宠物医院的地界,原来正规的宠物医院是这样的。
如果他第一次带郎澈来的就是这种地方,是不是早就能发现其实不是狗了。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不停有新消息传来。
佘初白一边寻找柳似云的身影,一边抽空扫了一眼,全是郎澈琐碎黏人的废话,顺手设置成免打扰。
不是狗又是什么。
接诊室内,一只大金毛病恹恹地趴在问诊台上。医生戴着口罩手套,正在触摸检查,母女二人则站在对面焦灼等候。
门半掩着,佘初白默默侧身进去,想把手提包交给柳似云就安静离开。
冷不丁,门外头响起高低错落炸开锅的动物叫声,排队候诊的小动物们似乎都在一瞬之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就连虚弱趴着的毛毛都勉力撑起两只前腿,冲着门口吼了几声。
问诊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外边“夹道欢迎”的狂热吠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佘初白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面孔。
原先,郎澈脸上的表情堪称凶神恶煞,推门而入见到一群人后,又莫名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站着发愣。
“你怎么在这儿?”佘初白问。
柳似云这才有心思去注意诊室内多出的两个男人,眼神中更是明晃晃地把佘初白也连带上疑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但她更为迫切地先抱住了应激吃力喘着的毛毛安抚:
“好了好了,都是妈妈的朋友,不是坏人。”
就连一旁的兽医沈依也微微诧异地嘀咕了一句:“还有金毛讨厌的人啊。”
毕竟,金毛的座右铭名声在外:哪有坏的人,哪有好的狗。
全场只有佘初白最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但也并不完全尽然,他把郎澈拉到角落,又小声问了一遍他怎么会来。
郎澈讪讪地硬着头皮说:“我闻到了。”
佘初白皱眉等着更详尽的解释,郎澈只好如实供述:“我闻到你跟很多狗在一块,给你发消息也不理我。”
末了又欲盖弥彰地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怕你被咬,过来保护你。”
……是怕他另寻小狗吧?看那推门而入时好似要捉奸的表情。
佘初白掏出手机翻看。
郎澈发送的消息时间线吻合他的说法,只是骑着电瓶车到处逛时恰好经过这一片。佘初白屏蔽了没看到,因此错过了制止他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机会。
郎澈悄悄拽拽佘初白的手,躲到他身后,将鼻子埋到佘初白肩膀上堵住。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经过嗅觉细胞的数倍放大,呛得令狼难以忍受。
这一边相安无事后,医生沈依继续问诊:“什么时候开始吐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巧克力、洋葱、葡萄葡萄干,或者鸡架鸡骨头之类的?”
柳似云看向母亲,柳母赶忙摆手否认:“绝对没有!这些我们都知道的呀,都好几年没吃过葡萄了,就怕它翻垃圾桶误食葡萄皮。”
“那是怎么回事……先去做个胃窥镜看看吧。”医生开始在电脑上拉检查单。
“唔……汪呜……”毛毛有气无力地哼唧着,没人当一回事。
医生轻点鼠标,在打印机沙沙吐纸的声音中,郎澈突然开口:“它说它吃了一种黑黑的,甜甜的,一抿就化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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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翻译官上线
一路使劲闻闻闻:(哇)是主人!(咦)还有很多别的狗?(怒)他竟然背着我在开impart!
第34章 骂得好难听
……???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个拥挤的小小角落。
佘初白心头一跳,不自觉并紧手指,好像生怕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漏走。
“它……‘说’它吃了?”医生抬眸看向郎澈,强调重音时,鼻梁上的镜片反了一下光。
佘初白浮夸地扯开嗓门,试图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巧克力!那一定是巧克力吧!狗不能吃巧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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