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苏三亭这段时间找他劳心劳力,应该没少偷偷哭。
很久以前他们三个人里面最爱哭的就是苏三亭,范书遇和颜伊白都是性格比较冷的人,不太会因为点小事就哭鼻子。
范书遇半蹲着,在沙发边上看了一会儿,确定苏三亭只是累得睡着了,伸手把盖在他眼睛上的碎发撇开,站起身。
飞行公寓缓缓地漂流着,范书遇乘着悬浮梯上楼,透过月亮船,看到了后方的挂床,隔音帘背后是颜伊白的卧室,里面放着很多医学相关的资料卡,星空灯的电量耗尽,房间的天花板上没了银河。
一看就知道卧室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连平时最常用的,用来助眠的东西都没充电。
范书遇坐在床边,从墙壁的柜子里抽出来一个皮筋,他利索地绑好高马尾,简单地换了身适合夜行的衣服,出了门。
走之前他给苏三亭留了字,就写在客厅书房的电子板上,说他出去办事,有事电联。
范书遇查了查自己的电子银行账户,算了下最近的收入。
按理来说他的地下酒吧生意很好,在他上山的一个月时间里,应该有不少庸币进账。
但范书遇情况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他听说过很多起服务型仿生人私吞钱财背弃雇主的案例,总觉得维克托应该不至于,所以打算亲自去地下酒吧看看。
当初范书遇开这个酒吧,是为了方便在庸城落脚。
总要在外面有个能四处打听消息,又不会被人怀疑的地方,还能让自己融入社会,不至于闭塞在家。
他确实不太会喝酒,但酒吧开了这么久,多少是会调的,而且似乎天赋还不错,自制的酒品销量都很好,渐渐就有了名气。
范书遇出门的时候带了滑板,滑板尾部喷出蓝色火焰,在贴地飞行。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在紧密的细雨里疾步而行,匆忙来往,街道上弥漫着特有的机械味,灰蒙蒙的场景内斜了许多在缓慢飞行的电子眼,记录着画面。
地面交通不如天上那么堵,红绿灯来回转换,十字路口有重装机甲在监视行人过马路,确保每个人都遵守规则,违章会被当场带走。
红蓝交织的霓虹灯遍布街道两侧的店铺广告牌,空气里有刺鼻的油烟,不安的分子在躁动,许多人都不敢随便走动,生怕哪天自己头顶也冒出来一个神秘的庞然大物,喜欢往地上扫射鸽子蛋。
范书遇拉上了帽子,把自己的脸藏在阴影之下,低着头,清瘦背脊立在滑板上,细雨蒙蒙打在他后背。
当他到达地下酒吧,发现里面坐了不少客人,看上去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概是范书遇的头发太显眼,他一进门就被很多双眼睛盯上。
范书遇对目光敏感,义眼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而后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前台。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男人一愣,感受到气息时抬头,眼底露出惊喜:
“....老大!”
维克托手指顿住,连忙放下玻璃杯,对着范书遇鞠躬:“老大,您回来了。”
他直起身的时候鼻子一酸,吸了吸,哽咽:“您终于回来了.......”
“日安,老大。”
绫罗七型,如果不是范书遇亲自付的钱把他带回来,看到这副场景,他都要以为维克托是人类。足以见得,仿生人技术已经足够精湛,或许等到九型十型出来的时候,他们会无法区划人类和仿生人。
“最近酒吧生意还好吗?”范书遇坐上了高脚凳,背对着后面虎视眈眈的一群人。
果然,当他露出后背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灼人又大胆的视线,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聚焦。
“很好!”维克托精致地从口袋里拉出来一枚手帕,在自己没有眼泪的眼睑处擦了擦,“今天来了很多新客人,我猜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
“你也注意到了地坛的消息?”范书遇笑。
“是的。”维克托点点头,“我看到了您的录像,那一鞭子真是太帅了!”
看来自己这武器已经完全暴露,没什么藏的必要,不过监察局大概率是查不出来武器的门道的,毕竟它出自镇卫联盟。
范书遇不打算拐弯抹角,他调了调自己的收支记录,问:“最近账单是不是有些不对?”
维克托却没有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站在吧台后面,和范书遇平视。
维克托在出厂的时候带了点西方绅士的设定,他举手投足都很优雅,像个公爵,鬓角被整齐地,一丝不乱地梳到耳后,头发乌亮,看上去文质彬彬,调酒的时候晃杯速度很快,是他售卖信息里的高亮技能。
不得不说,维克托作为仿生人,已经被制造得很精致完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凑近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皮肤上的血管和青筋,看上去和真人一样,连手指都精细到每一个毛孔,在他身上能看到如今庸城仿生人技术的全貌,人造器官更是已经以假乱真到可以当做医疗产品。
“老大,感谢您今日的到访,既然您问起,正好我有话想和您说。”维克托嘴角带着笑意。
“在这吗?”范书遇抬了抬下巴,“还是去那。”
范书遇在酒吧谈事一般都会去隔间,为了防止被偷听。
“我觉得没有必要,当然,我会听您的。”维克托说。
“那就在这说吧。”范书遇坐得正了些,他看着维克托,“什么事?”
“我想申请辞职。”维克托字正腔圆地说。
“........”
“您不意外吗?”维克托打量着范书遇的表情,有点错愕地问。
范书遇手撑着下巴,把玩着方才维克托放下的玻璃杯,他指腹在玻璃杯杯口蹭了蹭,笑:
“不意外。所以你故意少打了一大笔钱,就是为了让我过来和你谈谈辞职的事情?”
“我有点着急离开,对此我感到很抱歉。”维克托鞠躬,“我很担心您短时间内不会到访酒吧。”
“这儿的事情如果没有成功交接,我也不敢随意离开。”
范书遇问:“理由呢?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给你的薪水很丰厚。”范书遇抬眸,“我购买了你的终身使用权,所以即使我不给你开酬薪,你也跑不掉。”
但他还是给了维克托很漂亮的工资,而且允许维克托在非工作时间里自由走动,只要雇主允许,仿生人也可以享受人类有的一切权利,比如闲着没事的时候出去泡澡,按摩,唱K。
但这要取决于仿生人有什么样的雇主。
“我知道。”维克托垂眸,眼神黯淡,“放眼整个庸城或许找不到比您更宽容善良的雇主,所以我万分抱歉。”
“即使如此,你仍然向我申请提出辞职。”范书遇看着他,“辞职这个词,一年之前根本不会出现在仿生人的词典里,绫罗七型能说出这样的话,是挺让人意外的。”
“可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维克托抿着唇,“您会同意我的请求吗?”
“如果你离开了我的酒吧,你想去哪里?”范书遇问。
他说的不是你能去哪里,而是你想去哪里。
事实上,庸城根本没有能容纳仿生人的地方,即使雇主给了一个仿生人自由,可到处都是监察局的人在查没有型号的仿生人和叛逃仿生人,他们不像人类,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不论去哪都是正确的,都不需要心惊胆战,不用愧疚。他们如果被发现是仿生人,大概率也找不到第二发像样的工作,没有人敢随便用一个来路不明的仿生人,万一被监察局发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我想找一找和我一样,被雇主批准获得自由的仿生人。然后....”维克托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范书遇的目光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他便继续:
“然后我想和他们交个朋友。”
范书遇放下玻璃杯,说:“伸手。”
维克托一愣,照做。
他的手指很长,刚才调完酒,指缝里面还沾了点蓝色液体没擦干净,范书遇在自己耳后摸了摸,拔出来一枚芯片,塞进维克托手腕的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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