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大猫斜躺在水里,爪子拍着水面,“如果主人嫌这里太狭窄的话,我也可以化作人形——”
“不不,不必,就这样吧。”连忙阻止它,他不断摆手,顺势又抹了把脸上的水。
开玩笑,要是它在这里化作人形然后被人撞见……光是想想一下那个场面,他都恨不得马上从这里消失。
既然都已经进了池子,他破罐子破摔,就像以往那样靠在了阿夜的背脊上,再也不不用担心睡着之后沉入池底,这样倒也十分惬意。
终于避免了两个男人共浴的场面出现,然而,与一头猛兽共浴的场景,也并未如李南落所想的那么“平常”。
泡澡久了,就会口渴,当侍候沐浴的仆人轻轻叩门,询问是否需要一些热茶的时候,李南落没来得及思考,阿夜已经出声叫人进来。
门外的仆从没有多想,开了门,低头走了进来,斟茶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的扫到了池子里的凶猛巨兽。
接着便听见茶盏打翻的声音,李南落背过身,按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贵……贵客请用。”仆人语声微颤,飞快的往后倒退了几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茶水就在不远的桌上,长毛带着一身水,十分累赘,阿夜随心所欲的化作了人形,池水倏然往下一降。
眼看着□□的男人从池子里站起来,走过去,脑后银白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背后,热气袅袅之间若要说不让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李南落自己都不信。
尽管华胥国并不尚男风,同性之间兄弟情谊也无不妥,但再好的交情,也不会有两个男人共浴。
除了那一种。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不发出哀号,他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扯过干的巾子把身上擦了一遍,就要去取叠在一旁的衣物。
门忽然被推开了,门后的阴影下露出一张小脸。
“云儿?”李南落身上才刚擦干,匆忙套上衣衫,还没等系上腰带,女童已经一头扑进他怀里。
随后匆匆追来的是沈绮珺,踏进门里,她才醒悟此地所在,眼前却已经映入了少年袒露的胸膛。
将要成年的他,相较同龄人而言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线条,已经变得宽阔的肩膀,水滴从黑色的发丝上滑落,又顺着肌肉隆起的胸口一直往下滑去。
脸色微红了一下,她便恢复了常态,背过身说道:“云儿夜里一直不肯入睡,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就是为了找你。”
被云儿抱住无法系上衣带,此情此景,他也有些尴尬,只能掩着衣襟,“她一定是还在害怕,我正要回房,正好带她回去。”
沈绮珺点头,正想说什么,只听见里面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看来这小崽是黏上你了。”
她诧异转身,阿夜一口饮尽茶水,浑身□□的站在李南落身后,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对于眼前的场景,李南落毫无准备。
他衣冠不整,阿夜更是身无寸缕,而那只该死的爪子捏着茶盏喝完了不够,还顺势懒洋洋的把手靠上了他的肩膀。
“阿夜!”他脸上发热,不知为什么有种叫人窥探到隐私的窘迫。
他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拍下来,拿着茶杯的男人嘲弄似的挑了挑眉,其实人类世界的规则他未尝不知,只是从不在意,更不会让自己去遵循。
身为野兽和化身人形,对阿夜而言,毫无差别。
李南落意识到这一点,沈绮珺却并不知晓,在她眼里这一幕场景会演绎成何种模样?
而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停顿了一下,就像什么都不曾看见似的,轻柔的将云儿从他怀中拉了出来。
“云儿乖,让你阿罗哥哥先把衣裳穿好,不然是要着凉的,着凉就会生病,你不想让你罗哥哥生病的对不对?”
云儿终于放开了手,被沈绮珺牵住了,她背过身说道:“你要是方便,晚上就陪她一起睡吧,她是受到惊吓,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她对你最信任,和你在一起,或许能好的快些。”
李南落系好衣带,闻言抬头,“但总归是男女有别……”
“这话你自可对她爹娘去说,在我这里,只有医得好与医不好,只要有用,为什么还要拘泥这些规矩呢?”
沈绮珺顿了顿,“何况你也不是什么歹人,否则她也不会如此信赖你。”
李南落只得答应下来,阿夜显然有不同的意见,正要开口,被他一把捂住。
于是不着衣物的某个大妖,被要求变回原形。
湿漉漉的大猫甩着毛发,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少年身后,而少年牵着个女童,在仆人的注目下,一路折返。
穿过花园的时候,云儿指了指身后的“大猫”,做出害怕的表情。
李南落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背后的不爽,那种野兽喉咙里发出的低声嚎叫,也令大半夜偷偷好奇围观的仆从们心惊胆战。
回到卧房里,云儿很快就抱着李南落的胳膊沉沉睡去,一路骂骂咧咧的猛兽,却收敛了所有的动静,悄无声息的掠上了房梁,像一道暗光,匍匐在梁下的阴影里。
像极了相国府的房梁,就在李南落抬眼可见之处,这种热闹后的静谧也像极了那一夜。
只是,他睁开眼,就能寻到黑暗中属于阿夜的那双金绿色的眼睛。
这里不是相国府。
慢慢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有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在胸口酝酿着,莫非是因为吞食了妖物的血肉,他的思绪也开始疯狂?
他居然因为有妖物在身边而感到放心。
捂住脸,无声苦笑,李南落的视线最终落到怀里的云儿身上。
这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孩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她的爹娘如今又在何处?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沈寒三的医馆,被络绎不绝的伤者踏破了门槛,他本是声名在外的医局大夫,要不是脾气古怪又罗嗦了点,也不会被城门口的医馆抢去了大半的生意。
如今伤患过多,都是县衙的官兵,只要能医得了伤,哪里还顾得了大夫如何,互相搀扶着进来了。
医馆里从未有过这么多人,沈寒三站在药柜子前头,一手诊脉,一手提笔,颇有些意气风发,一边滔滔不绝的为他祖上三代宣扬医德,一边摇头晃脑的在纸上洋洋洒洒。
药方写就,伙计抓药,他又从怀里掏出九针,一气呵成的扎上几针。
看他平日絮絮叨叨,下手却是飞快,手指捻针的瞬间与平时判若两人,就像一个剑士握着他的长剑。
看他凝神出手的瞬间,李南落几乎要错觉眼前是一位武功高手。
就连将“愚蠢的人类”这句话挂在嘴上的阿夜,这回都没有说出半点不是。
扎完针,沈寒三又变回了那个啰里吧嗦的老爷子,沈绮珺则紧随其后,将抓完的药递给伤者,向其说明如何煎药,平日里又要注意些什么。
一个前厅,就这么被人挤的满满当当,李南落不便出去,见状正要向仆人打听,沈寒三一挑帘子,准备进来喝口水歇一歇。
没给李南落开口的机会,沈寒三已经狂饮了几口茶水,捶着背坐在椅上直摇头,“真是世风日下,好不容易请来了京里的近卫,几十号人没把那妖物拿下,自己倒是先跑了,这年头啊……”
“沈医师说的是大内近卫?那妖物又是指的什么?”那一天的大火已经过去了些时日,这些日子,城镇里讨论的似乎是别的什么事。
发现李南落感兴趣,沈寒三捋了捋胡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直往他身后比划,“你居然还不知道?枉你身边还带着个妖,居然不知道外头妖物作祟,把人给害死了不少吗?”
李南落身后,银白长发玄色长衣的男人正抱着双臂站着,透过帘子打量外面的目光,就像看着蝼蚁。
那是一个妖物注视人类的目光。
他闻言转过头,“此地还有什么妖物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杀人,连那些近卫都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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