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折扇被一楼厅内西南角一个人竞得,秋掌柜向那个方向点头致意,又合掌令两枚金片撞击出声,侍者便带来了第二件灵宝。
逐花楼拿出的每一件珍宝都令人目不暇接,不仅有珍玩宝器,还有灵丹妙药,乃至珍奇异兽。
随着台下客人屡屡竞价,宝物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吕微听着,暗暗吐了吐舌头。
她偷眼看去,只觉得谢苏仿佛心不在焉,一手执着茶杯,另一只手放在桌上。
而他的目光却不在台上那些寻常人一生也见不到的宝物上停留,而是时而看向二楼雅间,时而往四周昏暗处去看。
倒是邻座那一男一女低语不断,那男子显然颇有见地,时常为身边女子指点迷津。
吕微便侧了侧身子,去听那男子品评台上的宝物。
“我想今夜来这逐花楼的人,大概有一多半都是为了承影剑来的。”
女子叹道:“是啊,其中不就包括你我么?”
“十年前仙门大会之后,蓬莱主闭关,他那位逆徒谢苏盗取牧神剑,双手持牧神承影二剑,闯入了天门阵,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呵,若是他闯过了天门阵,便不是如今这个欺师灭祖、不自量力的名声了。”
女子笑道:“我听说那谢苏是个难得的美人呢,当年他在蓬莱学宫的试炼台上,一人一剑,千里落花,天地失色……”
那男子忽而一笑,道:“方才我说这谢苏欺师灭祖,可不单单指他盗取牧神剑这么一桩事……”
“还有什么?”
男子卖了个关子,这才轻声道:“据说这谢苏对自己的师尊……起了别样心思,这还不算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么?”
女子轻呼一声,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还有这样的事?”
男子道:“传说罢了,就算是有,他也已经死了十年了。可惜牧神承影二剑都在天门阵中遗失,也不知逐花楼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寻回了这柄承影剑。”
吕微听得入神,不觉四面都有人站起身走动。
台上那位秋掌柜笑道:“上半场已结束,客人们有需要洗手更衣的,自可随侍者前去,还请厅内众位客人品茗稍待下半场。”
在她身侧,谢苏亦站了起来,
吕微连忙道:“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她忽然明白过来秋掌柜那句“洗手更衣”是什么意思,脸颊微红,可是谢苏不在,她独自坐在这里难免胆怯。
谢苏方才就伸手盖在了那只白玉茶杯之上,此时将茶杯推到吕微面前
他的手一打开,吕微便看到杯中茶水里似凝了一小团银亮的雾,好像月光照在溪水上那样粼粼。
谢苏道:“逐花楼内不可动武,不用太过担心。这个留给你,若有什么事,你将茶杯一摔,可以趁乱逃走。”
他掸了掸衣袖上浅浅的褶皱,随侍者走到一楼回廊之上。
谢苏看准机会,自徐行的客人之间一闪身,便藏在一面厚重屏风之后。
方才他已经看得分明,秋掌柜一敲击手中金片,便有侍者自高台后那扇门里走出,想来所有宝物都暂存于台后,依次展示。
他给自己施了个术法,收敛了周身气息,隐于无形,自屏风后走出,跟着一列端着茶壶去续新茶的侍者,将形貌化作侍者模样,混入了逐花楼向来不对宾客开放的内层。
盗剑而已,他做过第一次,再做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只是这逐花楼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又有如此财力,想来有不少修为高绝的护卫,又或是楼中颇多精妙机关。
想要盗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苏如今身上的灵力十不存一,本不该这么轻举妄动。
但承影跟随他多年,与他心意相通,已知承影剑近在咫尺,谢苏不能不试一试。
他随着那一列侍者进入厅后一个小房间,里面一张长桌上摆满了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面是各色精致点心。
一个穿紫衣的男子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是一些贵客的喜好,他便按照册子上的内容嘱咐侍者将茶点送至二楼对应的雅间。
侍者手中茶壶中的旧茶都被换掉,谢苏手里的那只白玉茶壶中也换上了新茶,一时间室内茶香四溢。
那紫衣男子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队伍末尾点了两个人到他眼前。
谢苏也在其中。
紫衣男子换掉他们二人手中的白玉茶壶,端来了一叠马蹄糕,将一只紫砂茶壶放在谢苏手中的托盘之上,道:“冬掌柜只喝白茶,他此时正在清晖堂,你们给他送去吧。”
谢苏身旁那个侍者对着紫衣男子轻轻点头,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谢苏跟在他身后,两人向回廊深处走去,倒是离大厅越来越远。
谢苏一面往前走,一面记下了逐花楼里的构造和来路。
途中又跟一队侍者擦肩而过,他们手里都捧着大小不一的锦盒,想来里面各有灵宝。
这些人行动小心,并不多嘴多舌,竟没有一个人闲聊厮闹,显然是训练有素。
也亏得如此,谢苏一路上只跟在那名侍者之后,不必开口。
那侍者带着他到得清晖堂门前,却听得里面有一个人在说话。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快出去。我已经跟你说了许多次,你要的那种香料,要再等三个月,我们海上的商队回来才有,你怎么——”
“三个月,不行!”说话的男声显然绝望已极,嘶哑道,“我求求你,多少钱都可以,你们逐花楼不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吗……”
谢苏身前那位侍者恍若不闻,伸手敲了敲门。
只听得脚步声移至门前,清晖堂的门被打开。
那开门的人跟高台之上的秋掌柜长得一模一样,两人装扮亦是相同,这便是逐花楼的冬掌柜了。
谢苏跟着身前那位侍者进去,将茶点放在桌上。
未得冬掌柜发话,他们便安静侍立在椅后。
谢苏却看到一旁的屏风背后,有人影来回走动,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几个摆放在墙边的多宝格。
冬掌柜自顾自坐下,倒了一杯茶,看向那个已经跪在地上的人,说话时的声气一点也不客气。
“你快走吧,三个月后,若你还想要那种香料,再来就是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低着头,双拳紧握,倒不像是急怒攻心要动手打人的样子,而是太害怕了,太惶恐了,若是手不紧攥着,就会发起抖来。
他抬起头时,脸色灰败,双目不断游移。
谢苏这才发觉,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眼前这个如惊弓之鸟的人,就是谢苏今夜早些时候在乐坊中见过的那个当朝探花,文天冬。
他忽然一发狠,低声威胁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给我那种香料,否则——”
那冬掌柜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笑着摇了摇头。
他悠闲吹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道:“逐花楼对已经售出之物作何用途一向不关心,探花郎一再纠缠,是想要在下破一破这条规矩吗?”
文家家财万贯,文天冬自己也贵为当朝探花,但他似乎直到此刻才察觉自己惶恐惊惧之下说了什么,后悔不及,扑上来就要抓住冬掌柜的衣袖。
这逐花楼深浅未知,谢苏意在盗剑,不愿在此浪费太多时间,放出了一缕灵识试探。
他一身灵力虽然十不存一,但灵识未损。
就算逐花楼中有灵力不俗的修士,只要此人修为低于谢苏原身,就察觉不到他放出的灵识。
此时只好稍稍冒险了。
谢苏的灵识一触而收,发觉那道屏风之后通向一个极大的房间,摆放着诸多灵宝,暗门四通八达,最紧要的是,他竟然歪打正着来对了地方。
那房间连接着外面的大厅,这里面的灵宝就是稍后要一一拿出去竞价的。
冬掌柜避过文天冬的纠缠,对谢苏及另一位侍者道:“把他送出去。”
方才谢苏已经探知,这个冬掌柜并不像台上的秋掌柜一样修为高深,他身上居然毫无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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