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差点被他夸成一颗番茄,目光又要往下垂。
“射击姿势要这样,注意肩膀的动作,手柄会还原后坐力,小心受伤。”束钧帮他调整姿势,“别紧张,这只是游戏。来,三、二、一,开枪!”
一只手臂长的变异兽被击落,它在两人脚边挣扎了会儿,化为光效消失。
束钧存了帮烟尘建立自信的心思,特地在教学时引着他射下一只。虽说是游戏,真实感却十分强烈。烟尘凝视着手中的枪,手有点颤抖。
“第一次嘛,紧张也是难免的。没事儿,反正就体验——”
他话还没说完,烟尘再次开了枪。
对于初学者来说,烟尘的准头相当惊人。怪物们动作极快,不是多么友好的靶子。然而就算烟尘没能爆头,也的确做到了弹无虚发。
而且还越来越准。
束钧忍不住看向烟尘的脸——这会儿烟尘格外专注,那点拘束和畏怯无影无踪,漆黑的眼里仿佛燃了火。他仿佛扎根在地板上,就算怪物喷着血砸过来,烟尘连挪都不挪一下。
不愧是他看上的朋友,束钧越想越觉得自己看人贼准。
又观察了会儿,束钧目光从对方脸上收回,转而紧紧盯住烟尘的身体动作,生怕他不小心弄伤肩膀。对于烟尘吓人的进步,束钧倒没有大惊小怪——他自己在战斗方面也颇有天赋,如今只觉得亲切。
确定对方掌握了正确姿势,两人开始愉快地射击比拼。
“你知道吗,这个游戏后面还能解锁更多小道具。不过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型武器,没什么特色。”束钧边打边介绍,“等我进了战队,肯定要选个超——酷的大家伙。”
“……这些就很好。”烟尘喃喃道,“我要这些就够了。”
“啊?你也太朴素了点。”束钧痛心疾首。
“……”
玩得开心归开心,烟尘的体力到底有限。一个小时后,他的胳膊便酸软到抬不起来,只得作罢——还是束钧发现他满头大汗,胳膊发抖,主动叫停的。
“我的成绩和你差了太多……”
“你是第一次玩,别心急。而且成绩也没差那么多。”
“那是你让我了。”
“我没让。”
“你让了。”
“要是拼太久,你肩膀肯定会受伤。”看烟尘满脸别样的坚定,束钧捏捏他的胳膊,将话题方向拉偏。他算是瞧出来了,烟尘这个人是真的很喜欢钻牛角尖。“我们玩点别的就好,不要死盯着一个游戏嘛。”
“别的游戏?”
“嗯,虽然我也更喜欢战斗系。如果说多人策略类型的话,是这个……不过这个我玩得不好。”束钧拿了两罐冰饮料过来,声音越来越小。
烟尘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礼貌地露出疑问表情。
束钧一咬牙,启动了另一个游戏。
荒凉的远景变回墙壁,岗哨满是裂痕的地面变回地板。两人面前出现一个两平米大小的沙盘,沙盘上方甚至还飘有小小的乌云。
“这也是《侵蚀》的小游戏,考验战术水平的。规则和操作都很简单,只要消灭场内怪物就行。”
策略游戏千千万,束钧选了自己最不擅长的那个。两个人平等地开始,更利于烟尘扔掉那些不必要的自卑情绪。
而且《侵蚀》旗下的游戏效果最帅,束钧严肃地想。
“一起玩吧,它能设两个指挥官。”
烟尘动作顿了顿:“我妈妈不让我碰这种……”
还有这么怪的父母?束钧一时有点懵。他只听说过同学父母禁掉纯休闲游戏,战术类游戏可是学校正规推荐的,孩子感兴趣,爹妈应该高兴才对。
“你都自己跑出来了,还怕什么——这又不是做坏事,反正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烟尘有点纠结:“其实我挺喜欢这类东西,可是她上次见我偷偷看战术书,发了好大的火。”
“父母不总是对的。”束钧戳了戳沙盘上的小怪物,严肃表示。“战术规划而已。一不要你的钱,二不会让你学坏,三没耽误你做事。你妈妈也许有苦衷,可玩一个小时天也不会塌呀。”
噼里啪啦一通话下来,烟尘被忽悠得有点晕:“嗯,嗯。一起玩。”
十分钟后,束钧发现这游戏的确能给烟尘带来自信,而且效果出奇得好——和刚刚的射击游戏不同,这回束钧深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
烟尘上手第一局,花了八分钟熟悉游戏操作,两分钟破阵。他的成绩记在束钧账号下,束钧的关卡排名一下子从三千多冲到了前一百。
这还是算上前八分钟的情况。
束钧脸一红,不好意思沾人家的光,只得悄悄关闭成绩上传。
学校对他们做过测试,束钧尤其擅长应付条件确定的既成战役。一旦局面过于大而复杂,他就开始漫天放飞幺蛾子。因为这个,他的综合指挥成绩一直上不去。
而这个战术游戏,考察的恰恰是复杂场面的推断和指挥水平,每次他看到它都会脑仁疼。哪想自己带回来个怪物——烟尘的妈妈不让他接触这个,难道是怕吓到别人吗?
真的太浪费了!
这人明明这样强,居然还束手束脚的!
束钧袖子一撸,语调里满是委屈:“你看到你成绩没?你看到没?要是刚才你没花那么长时间熟悉关卡,肯定能冲到第一。我的妈,我都不知道你成天低着头干嘛,我要能打出这种成绩……我……”
说着说着,他眼圈开始发酸:“我不服气!我们继续来——”
一小时后,束钧跑进厕所,抽搭了整整三分钟。作为一个十一岁的成熟男子汉,他平时不会这么不矜持,主要是心态实在太崩。烟尘有没有拿回自信他不知道,他的自信快被打没了。
人家第一次玩,高难度关卡轻松过,简单得像系鞋带一样。自己张牙舞爪半天,战术评分只算人家的零头。抛开战术成绩,束钧也算是个优等生,他是真的没受过这种打击。
哪怕算上战术成绩,学校里其他人也没这么禽兽啊?
自己哭得这样真情实感,烟尘总不至于再觉得自己故意让他。束钧一边眼含热泪,一边试图找回点主人家的面子。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赢这么多的,我控制了……”
“你说啥!”束钧打了个哭嗝。“你听听自己说的啥!”
烟尘见劝不过来,手足无措:“那、那你的战术真的很好,很多角度我没想到,就是有点、有点散碎。只、只要稍稍改一下,效果和我的差不到哪里去。”
见束钧一把鼻涕一把泪,烟尘急得有点结巴。
“真的?”束钧使劲擤了一把鼻涕。
“真的,我可以改给你看。”
束钧立刻不哭了:“你说的啊。”
烟尘哪想到这人变脸如翻书,当场凝固。
“是我没控制住情绪。”束钧又扯了块纸,“好歹我比你大点,不该这样……对了,你几岁?”
“十二。”
“……”束钧眼角徐徐落下一滴泪,敢情自己才是弟弟。
“呜。”他又悲痛得擤了擤鼻子,“哥,求求你告诉我,刚才我的战术怎么改?”
烟尘:“……”
烟尘:“……那我们,复盘一下?”
束钧的悲伤来得快,去得更快。两个小孩叽里咕噜玩到凌晨,束钧心满意足地记笔记。另一边,烟尘的表情和动作也自然了不少,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容。
“以后你能不能来找我玩?”束钧在床上给烟尘腾出位置,“要么我去找你玩?”
“我……我明天回家和家里人说下。”烟尘抓紧被边。“应该没问题,反正我晚上一直独自待着。如果不行,我也可以自己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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