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许多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数的老不羞还要敏锐上许多,这可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这场对话罢了,他们已然回到了广夏州的修仙居所中。
前些日子他们在广夏州的夜喜上闹了这么一出,倒是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无灯的身份。有些曾经与无灯打过照面的,自然是好奇他身边跟着那头魔气冲天的魔物究竟是谁?
自诩关系亲近的,也有在无灯外出的时候来套问,只是都被无灯给打哈哈绕过去了。
赵客松谨言慎行,除了跟着无灯外出,压根就不会主动踏出小院。
故也没有人逮住机会问他。
倒是有人有幸遇到了那头魔物。
那是在一个谢忱山外出,赵客松闭门修行的午后。
万剑派王兴智提着剑走过游廊,在即将离开居所的时候,他袖子里藏着的灵兽开始瑟缩起来,哆嗦得不成模样。
万剑派修行的功法,使得门派下的剑修都需要豢养一头亲近的灵兽来化解过于凌冽的剑意,不然那就容易自伤己身。
那灵兽平日里性情极其活泼,王兴智见它可爱伶俐,也少有去约束。如今感受这那稚嫩的身躯开始哆嗦起来,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一边释放出灵力去稍加安抚,一边也忍不住警惕四周,难不成这修仙居所内藏有隐患?
就这么一抬头,王兴智就在最尽头的那座小院外,望见了一道黑魆魆的影子。说是影子,也有些奇怪,那身影似乎过于狭长,宛如一张被浅浅拍扁的纸片。
王兴智定神又看了一下,却见那人已经遥遥望了过来。
血红的瞳孔幽深,宛如裹挟着刺骨的杀意,不过是这么遥遥对望,王兴智就仿佛觉得他的眼球刺痛发痒,压不住体内沸腾的剑意。
那是每每遭遇险境才会有的应激反应。
王兴智用力压住蠢蠢欲动的佩剑,扬声说道:“敢问阁下是哪位?”
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那人仍然淡漠地望着他,看着他的模样,仿佛是在看着死物。
那,真的是人吗?
王兴智并没有因此而愤怒,相反心中的警惕却提到最高。他下意识扫过那人靠着的门扉,像是想看一眼他所靠近的究竟是什么地盘,却蓦然想起了什么遗漏的事情。
那座小院……他记得,是无灯大师入住的居所。
那此人,或许不是人。
王兴智握紧了佩剑,却听到了一把冰凉淡漠的声音,仿佛是蓦然在心间响起,诡谲又莫名。
“离,去。”
那古怪得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了心头。
王兴智大骇,猛然倒退出了修仙居所。待他不知何时退至门外的时候,他愕然发现自己湿透了整件衣裳,而袖子里的灵兽已经四脚朝天晕厥了过去,仿佛是在假死一般。
是魔物?
可为何没有半点魔气?
…
孟侠路过广夏州的时候,与谢忱山见了一面。
他如今已是元婴后期。
这修为窜得速度着实是恐怖,上回谢忱山与他见面的时候,孟侠才不过金丹后期,这短短一年未见,修为便有了长足的变化。
谢忱山笑着说道:“再等下回碰面,说不准你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了。”
孟侠提着剑坐下,好生无奈。他如今气势如虹,强大的气息外露,赫然是无法收敛的模样。
无灯这话不过是打趣。
孟侠会如此,也是身有奇遇。
乃是误入了上古大能的遗址,在其中历练艰苦才算是挣脱险境,换来了这一暴涨却不可控的修为。
修炼讲究的是稳扎稳打,如孟侠这种窜天猴般的速度,在外人的眼中或许羡慕不已,可身为当事人,孟侠头疼得要命。
修炼于孟侠来说,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除非抵达瓶颈,压根无法担忧修炼的尽头。
这或许是身为天才的自傲,这般突飞猛进的速度,在他眼中反而是累赘。
“下回再碰面,要是我这速度还止不住,我就抓着你一顿暴打。”孟侠俊朗的面孔上露出几分坏笑,“之前总是不能过瘾,或许这也能算是仅有的好处了。”
他这样的话,传出去是要被人唾弃的。
谢忱山忍不住斜睨他一眼,懒散地说道:“若非你传来符引,里头说得那般急切,我也不至于告知你地址,怎见面了还这般多废话?”
孟侠吃了两口灵茶,笑着说道:“什时候显得这般不耐烦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莫不是害怕不能及时回去,惹出什么乱子来?”
谢忱山淡淡地说道:“你与我之间,难道还需要绕圈子吗?”
孟侠的笑意收敛起来,声音沉下来。
“魔尊在你身旁?”
“不错。”
孟侠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黑眸望着谢忱山,像是无奈又像是生气:“你究竟在想什么?”
谢忱山敛眉。
“你难道猜不到?”
孟侠雄浑的气息乍现,转瞬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不透此事何需你殚精竭虑,考虑至此!”
谢忱山蓦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平静地说道:“洗心派试图打开天门。”
孟侠敛起情绪,没好气地说道:“这还需要你说,这修仙大派,哪个不想打开天门?可天道无情,这一千三百五十二年,哪个真的成功过?”
谢忱山不紧不慢地说道:“洗心派中,有一宝物,名为观心镜。而观心镜中,藏有一东西,乃是自仙界而来。此事,你可清楚?”
孟侠微蹙眉头,像是在沉思什么。
许久后,他方才说道:“师尊从前曾经提过洗心派的观心镜,他道此物鬼魅无常,不似仙界来物。可着实有种种神异,倘若彻底发挥其中的妙用,怕是能轻易使得一族沦为驱使下仆。
“此前你在观心镜的那遭,我怕是洗心派没说实话。这其中的巧合也属实太多,甚至连遮掩一二也不曾,这是笃定你便是猜到,也会顺着他们的意思做事吗?
“至于那所谓的仙界来物,我只清楚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东西。不过洗心派对那面镜子可是宝贝得很,寻常可以近身的都是普通修者,那些真正厉害的一个比一个还要戒备,莫说是进入,就连靠近也是不得的。”
孟侠的话里话外,对洗心派的感官着实不好。
这也是万剑派和洗心派之间自有的渊源,乃是在从前就起了龃龉。
比起朋友,敌人倒是更为清楚对方的状况。
谢忱山听完,沉思了片刻,清亮的眸子中似乎是有笑意。
他慢慢说道:“我与白术,乃是在四十三年前,因为误入了一方破碎的小世界,两人一同协力破了出来,因此才成为朋友。算得上是一桩妙事,这些年也偶有往来。我只作他是放诞不羁,随性做事,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忱山哪怕说着这般自嘲的话,却也是不紧不慢,缓缓道来。
孟侠握着茶杯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谢忱山。
“或许只是洗心派……”
谢忱山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冷意,有些凉薄地说道:“白术乃是掌教师弟,洗心派的算计,与白术的算计,有何差别?“
白术不可能不知。
孟侠沉默了片刻,俊脸露出些许困惑来。
“这些年,想要突破天门的,何止一个洗心派?只是此事为何牵扯到你,你便是再有虚名,那也不过是一个所谓的佛骨,只能落于你自身,和那所谓的天门又有……”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地止住,神色古怪地看向谢忱山的小腹。
孟侠脸色沉重地说道:“我觉得我想的是错的。”
谢忱山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觉得你想的是对的。”
孟侠的茶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却因为浅浅包裹着灵气才没有碎裂开。他的神色冷漠下来,冰凉的剑意忍不住外露:“洗心派是疯了吗?”
谢忱山叹了口气,泄去了包裹的灵力,先是温和地说道:“你明知道你现在控制不住这身磅礴的力气,还不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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