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山带着魔尊入了门,禅房内仍旧是干干净净,一如他离开的模样。
“他们只是有些好奇。”
谢忱山道。
魔尊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慢慢地看了一眼,这屋内的摆设过了片刻后说道:“有,谢忱山的气息。”
谢忱山笑:“自然,这可是我的居所。”
他请魔尊先在这里面坐着,然后又吩咐寺中的小沙弥,如非必要绝不能靠近。如是再三嘱咐过之后,他方才去见了方丈。
就算是方丈,他所在的禅房与普通僧人并没有任何的差别。顶多就是旁边多了两间居所置放许多卷宗,看起来威严少许。
“师父。”
这一回,谢忱山才算是正正经经见了礼。
“坐下吧。”
那蒲团一下子滑溜到谢忱山的身前,他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然后才同左边的人说话:“师兄原来也已经回来了。”
中年僧人道嗔含笑说道:“也就比你早了两天。”
小方丈坐在桌面上,看着他的两个徒儿不紧不慢说道:“最近你们两个都在外面走了一遭,情况如何?”
道嗔的脸色严肃了些。
“弟子以为,情况似乎比从前还要恶劣许多。晦气滋生的速度不仅更快,影响的范畴也比之前还要大。
“正常来说,小股小股滋生的晦气,倘若有宝器抵御,那也可互相消磨,慢慢散去。
“可是现在宝器能派上的作用并不大,仿佛晦气比从前还要难缠。”
小方丈的脸色严肃,闻言点了点头。
谢忱山在道嗔说完后,才接着说道:“弟子所处理的三座城池之中,以康平城的情况最为严重,如我倾尽全力也可根除,可如此之后就需得休养半月。”
而在从前,这是不需要的。
“不论是康平城还是其他的两处都不曾出现过宝器诞生,也便是说这晦气乃是自然形成。”谢忱山道,“现在各处已经基本根除完毕,现在我等还可继续处理,可要是继续加剧就说不定了。”
小方丈似乎是早就猜到,尽管听完这些话,仍然神色不变,挑眉说道:“听说你在洗心派闹出了一桩大事。”
这话题却是骤然一转。
谢忱山不疾不徐,仿佛在说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事儿:“师父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那是洗心派自己闹出的大事。”
虽然的确是因为他在镜中世界突然突破所导致的,可是洗心派之中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做足应对之策,让人不免以为,其实是有意放纵为之。
“不错。”
小方丈居然一口肯定了谢忱山的猜测。
“洗心派那几个老不死的最会推演,观心镜倘若真的出此大事,哪怕无法更改,也必然会做足准备,不可能就这么贸贸然地让一个掌教,一个长老受此重伤。”他漠然道,“不过是加以利用罢了。”
谢忱山抚掌而笑。
“那便没错了。”
道嗔饶有趣味地说道:“连魔尊也敢利用?”
谢忱山摇了摇头。
“这番算计之中,必定没有魔尊的身影。不管他们是否事先预料到会有这般变化,白术和白昭伯当真几乎垂死,再凶险的谋略都不可能将他们牺牲至此。”
所以魔尊,是棋盘上的意外。
“既然说到魔尊……”小方丈慢吞吞地拖长声线,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谢忱山的身上,“已经过去一年有余,无灯,你是怎么想的。”
道嗔也道:“万剑派中,可有合适的应对之策?”
谢忱山敛眉,温和地说道:“多谢师父师兄关切,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何时,小方丈的脸色已经彻底沉寂了下来,精致的小脸上古井无波,仿佛一口陈年旧井。倘若赵客松看见现在的方丈住持,必然不会再以为那不过是个孩童。
身披方丈袈裟的小光头淡漠地说道:“你已经决定了?”
出乎意料的是,谢忱山笑着摇头。
道嗔惊讶地笑起来:“难得看到你下不定主意的时候。”谢忱山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性子,可几乎没有这种犹豫的时候。
谢忱山道:“师兄这话便是高看我了,师弟不也是人?”
住持方丈无奈地看他一眼,那嫩.嫩的童声苍老地说道:“你要不是人,我现在正好能一掌把你给劈了,省了这么多事。”
谢忱山朗声大笑。
他离去的时候,道嗔仍然留在禅房内。
道嗔淡淡地说道:“无灯似乎对魔尊有些留念。”
谢忱山几乎是道嗔一手给带大,他对谢忱山情绪的把握几乎不曾出错。他似乎是有些担心,才会忍不住说出这番话:“师父,可需要我……”
披着住持迦挲的小和尚摇了摇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淡漠地说道:“道嗔,我教会给每一个弟子的第一件事,你们可曾记得?”
道嗔双手合十,低头说道:“一切选择皆有空,随心便是。”
小和尚从桌面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道嗔的身前,抬手摸了摸道嗔的额头,就像是当年照看着还小小的道嗔一般,平静地说道:“任何人都无法替旁人做出抉择,不管无灯想做甚,又要如何去做,那都是他的主意。随他去。”
道嗔叹息。
“是弟子陷入迷障了。”
…
无灯回寺中的最初几日,华光寺内可真是热闹。
那底下的师侄们都被谢忱山压着挑了个遍,直到这个时候赵客松方才感觉到之前大师对他当真是温柔了。
他听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不由得闭了闭眼。
身旁师兄温温柔柔地说道:“莫怕,无灯师叔只有对那些偷懒的师侄才会这般严厉,赵师弟如此认真刻苦,是不会被师叔特地教训的。”
赵客松咧了咧嘴,觉得短期内还是无法摆脱这个念头了。
只是……
他的视线忍不住看向屋檐之上。
那里无声无息坐着一头魔物。
魔尊似乎眼中只存在着谢忱山一人,在入了寺中,也和从前一般安静地跟在谢忱山的左近。
赵客松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毕竟倘若只是这般跟着,对魔尊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待谢忱山训练完那批师侄出来的时候,魔尊便轻飘飘地从屋檐落下,坠在谢忱山身后。
如是反复,已经过去十日。
谢忱山回到禅房歇息的时候,魔尊也在他的对面坐下。
谢忱山不紧不慢地说道:“魔尊这些时日,对我这些师兄弟,师侄们的感觉如何?”
魔尊被问及到了这个问题,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血眸泛起一些看不透的神采,片刻后才说道:“好吃的,不太好吃的。”
好评价。
谢忱山面带微笑地想着,要是让几个暴脾气的师侄们知道,在不知道眼前这头魔物是魔尊的前提下,怕是要暴跳如雷干起来了。
毕竟就算是在佛修之中,也有修习怒目金刚相法门的。
“那魔尊看赵客松如何?”
赵客松指的是谁,魔尊好歹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干脆地说道:“不,能吃的。”
谢忱山挑眉,他突然想起一桩事,忍不住问道:“魔尊看待旁人,便是划分能吃,与不能吃的?”
魔尊似乎觉得谢忱山的说法不对,便僵硬地摇了摇脑袋。
他伸出一根冰凉苍白的手指,指了指谢忱山。
然后指了指外头。
便是谢忱山也忍不住微愣。
魔尊的划分很清楚。
他划分的并非是能吃,与不能吃。
而是谢忱山,与谢忱山以外的东西。
谢忱山短暂地扫去那些无端的猜忌与算计,清冷的嗓音也柔和了下来。
罢了。
他想。
除去算计,除去猜测,他也有他单纯想知道的,最纯粹的事情。
“魔尊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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