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丹阳派的人却告诉谢忱山,早在一月前,赵客松就被他的师兄带下山修习去了。
谢忱山站在山门外,微笑着说道:“你是说,一个刚修行还未满一年的孩子,被带下山修习去了?”
他拢在袖口里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推演起来。
安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当真只是好奇。
丹阳派的弟子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直视眼前这位佛修的眼,赔笑着说道:“您有所不知,赵师弟天资聪慧,颇受宠爱,这才会被莫师兄看在他日益精进……”
谢忱山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的话。
“阿尼陀佛,原来,丹阳派便是这般怠慢我送来的人。”
他这话不仅是在这弟子的耳边响起,更是在整座丹阳派的上空飘扬。
丹阳派弟子不知这话是为何,他的脸色猛地僵住。
丹阳派落地之所是上古仙府,虽然只得用方寸之地,可已然受用无穷。仙音渺渺,云雾袅袅,吞吐间便是丹药的香味,那是缭绕在丹修骨髓里的味道。
一道苍老的嗓音从无数山峰之后传来:“无灯大师……”
谢忱山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偏头笑起来。
“不必了。”
他道。
“贵派出了恶徒,等贫僧抓到之后,自然会替贵派,处理个干净。”
谢忱山往后退了一步。
“如此,我便告辞了。”
他说得快,消失的身影也快。瞬间,佛修与站在他身后漠然的男人一同擦去身影。
一只大手从半空中横贯而出,欲要抓住无灯而不得。
无灯的遁术何其了得,压根来去无踪!
丹阳派长老莫志河猛地睁开眼,立刻从蒲团上站起来,正要追出门去,却被刚才那道苍老的嗓音挡住:“莫长老,你想要去追无灯……还不如先去看看命灯罢。”
他的声音里有着洞察的叹息。
各门各派的亲传弟子亦或是亲生子女自然备受看重,他们的神魂都有一缕落在宗门内的命灯上,被层层阁楼封锁起来,命专人看守。
一旦有命灯熄灭,便是那人陨落了。
那道苍老的嗓音落下,莫志河脸色大变,瞬移到了宗门命灯的安放处。
守门的弟子见是莫志河,连忙打开了命灯的藏室。
莫志河铁青着脸色,大步跨过无数豆大的命灯,直直走到了里面。
见一盏标着“莫柳川”木牌的命灯仍然亮着,他心下松了口气。
还来得及。
那口气还未长出,莫柳川的命灯突地摇曳了两下。
就像是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残着,那灯芯挣扎着颤抖起来。
莫志河那口气登时哽在心口。
下一刻,命灯蓦地熄灭了。
“川儿——”
身后丹阳派弟子也失声叫道:“师叔祖,赵师弟的命灯也熄了!”
莫志河猛地转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只死死瞪着无数灯火中,只属于赵客松的那盏命灯,心下骇然。
这不过瞬息的时间,那无灯已经找到了赵客松与莫柳川的踪迹?!
他是如何抹去赵客松与命灯的连接?!
莫志河的耳边恍惚响起一月前他的独子莫柳川欣喜若狂的声音。
他急切地扑在父亲的膝下,又哭又笑地说道:“阿耶,阿耶,我有救了,我有救了!刘师叔的小弟子,那个叫赵客松的,是炉鼎,是绝佳的炉鼎体质!
“他能助我,他能助我突破这数十年寸功未进的修为,阿耶,阿耶你可怜可怜我,你帮帮我,你帮……”
他那时候是怎么做来着?
对了,他扶着独子的手,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柳川抹着泪:“我们师兄弟聚在一处吃酒,几个新来的弟子也在一处。仙侍误端来了忘魂酒,喝得他们烂醉,赵师弟酒后说的醉话,被我听到了……”
莫柳川的天赋不够,卡在金丹期已经有八十九年。
若是再不能进一步,莫志河只能眼睁睁看着独子跨过金丹期的寿命,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个炉鼎……
莫志河的眼神微暗下去。
虽是无灯送来的,可是那人行踪漂浮不定,许是数十年也不会经过,或许……人心是偏的,心是肉长的。
哪怕不该,哪怕要冒着得罪无灯的风险,可自家人,自然,只疼自家人。
…
而在遥远的不知处。
魔尊看着谢忱山面无表情捏碎了一个白面男子的手脚,更是寸寸粉碎了其人根骨血脉的时候,蓦然想起在妖界,谢忱山说的话。
人坏起来,可比妖魔更凶戾。
第22章
谢忱山一手遮住赵客松的眼,嗓音带着难得的柔意。
“好孩子,莫看。”
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少年颤抖着,掰着谢忱山遮在他眼前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大师,求您了,我要看……”
他的声音虽轻,却刻着满满的仇恨。
谢忱山沉默了片刻,移开了手。
赵客松的眼前传来亮光,逼得他微微眯眼,然后细看去。
那地上瘫软着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谢忱山下手之狠戾,有些时候全不像是个该以慈悲为怀的佛修。
尸体仿佛是浑身的骨头都被一寸、一寸捏碎了般,软得像是堆积的棉花,合在一处,仿佛是肉泥。
扭曲诡异的模样,让赵客松反胃。
可他忍住了那种抽搐的恶感,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那烂泥的样子。
像是要一点、一点地刻画进眼中。
好半晌,赵客松才泄劲了一身力气,摇摇欲坠。
谢忱山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少年感受到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气息,整一月的恐惧、绝望、痛苦才猛地爆发出来。
赵客松抱着谢忱山的袖子嚎啕大哭。
只是许是悲痛过度,哭了几声后,赵客松一口血喷了出来,一下子晕倒在谢忱山的怀里。
悲痛……
谢忱山伸手探了探他体内的禁制与脉络各处。
赵客松体内的禁制完好无损,只是各处略有损伤,怕是莫柳川动的手脚。
他给小孩喂了丹药,扶着他在床榻躺下。
又在他身边低低颂念几遍佛经,直到赵客松紧皱的眉心散去随手布下几个法阵,起身出去。
谢忱山望着这在一年前温馨、此刻稍显残破的宅院,在这其中嗅闻到了些许不祥的味道。
这里,是赵家。
魔尊不声不响幻化出了一面黑漆漆的镜子。
那镜子看起来无甚紧要,就好似是多长了一只眼睛刻画在顶部。
在他举着缓缓移动的时候,那镜面上如云雾袅袅变幻,不多时便有生动的画面浮现出来。
谢忱山看着那一幕幕妖魔相残,以及一闪而过的莫柳川携赵客松偷入赵家的画面,面沉如水。
看来……
他与赵客松的经历,倒是如出一辙。
谢忱山漫步在这破落的宅院,一处处扫过去,血迹斑斑,久久不散的腥臭味令人发厌。
莫柳川是在妖魔残杀赵家人的时候出现的……以他的修为,就算不能与之相较,可身后站着丹阳派,只消发出去传信,赵家怎么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为何?”
魔尊突然言简意赅抛出了一句话。
回答魔尊的问题,谢忱山向来谨慎。
他思索了片刻才说道:“虽然那孩子酒后失言,但是他身上有我下的禁制,除非是我解开,又或者是用旁门左道刺激他,才有可能冲破限制……如此想来,莫柳川便是明知赵家出了事,还领着那孩子回来亲眼看着……”
又或者是更为残暴,亲眼迫着那孩子目睹妖魔啃噬着至亲至爱之人!
妄图借此让赵客松冲破体内的禁制。
那确实是一条路,只不过那孩子心性极坚,挺住了。
…
赵家内云雾飘来,散去落花,蓦然有位老者站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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