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爱宠这般模样,沈白幸有些心疼,要知道二白向来皮糙肉厚,被从往生天打到昆仑山雪地里都不带哭叫,此刻无精打采,看见沈白幸更是从眼眶挤出两滴眼泪,显得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
“你没发烧啊?”沈白幸用手捂着二白的脑袋,疑惑说。
“小白……”
触碰到黑润润的眼睛,沈白幸心肠都要化,无法抗拒对方伸出的爪子,提着白团子的咯吱窝抱到怀中。
长时间在往生天,让沈白幸身上带着冷香,那是雪山和绿叶银花的味道。沈二白在臂弯中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小爪子揪着玉微仙君的长发,闭上眼睛开始呼噜噜。
沈白幸心大,没有注意到沈二白额头上的花纹形状在逐渐发生变化,只是察觉到那撮毛越来越红,它每红一分,二白同志就难受暴躁一分。这个图文被沈白幸认为是封印,观如今情形,似乎是到了封印解开的时机。
他从不认为沈二白喊自己“小白”是机缘巧合,这具身体中藏着狮子猫的可能性很大。
谜题揭晓的那一天,正好是深渊几百乃至上千年一遇的魔君登基大典。沈白幸听应瑄说,上任的王被他重伤之后,没挨过三天就被最宠爱的儿子起兵造反,第四天一命呜呼。而今登上大宝的正是那弑君杀父的魔族太子,他大部分时间待在往生天,就算下界也是吃吃喝喝,再不济去茶楼听书青楼听曲,总之很少知道这位魔族太子的事迹。
正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盯着应瑄是否堕魔,所以不知道魔族太子是个外强中干的庸才,凭现有的本事压根造不了反。
魔族以黑色最为尊贵,魔君的王袍拖曳在长长的台阶上,珠玉冠冕之下,是太子寡淡的脸。他没有即将统治深渊这片土地的兴奋跟激情,一双眼睛死寂沉沉,宛如丧家之犬。
巨大的号角鼓声如闷雷一般,响彻整个深渊,所有人的魔都匍匐在地,对着新君三跪九叩。
在这山呼声中,裂缝岩浆里陡然爆出一声巨响,吓得高座上的新君噤若寒蝉。
“你再抖,本座就送你就见你父王。”
阴毒的声音通过传音术清清楚楚送入新君耳中,他甚至能想象出应瑄说这句话时的满腔恶意。
死去的魔族精魂被关在熔岩中反复炙烤,历经烈火灼骨之痛,一朝被释放煞气冲天,叫嚣着冲破岩浆。他们数量庞大,就要纠缠着为非作歹,却被一只大手慢慢拢住。
精魂张开巨口,啃咬应瑄伸过来的手臂,除了让戮仙君受点皮外伤再无其他作用。修长的手指渗着血,应瑄在数万精魂中看似缓慢的摩挲什么,直到摸到一根长长的脊骨,才停止动作。
他扬起些微的笑意,用力将脊骨从密密麻麻的精魂中抽出。长鞭彻底练成的那一刻,天雷降临在深渊上空,凶狠又迅速劈向这根刚出炉的堪比仙器的法宝。
用魔君骸骨练就的神武自诞生就非同凡响,就像这场声势浩大的登基大典,尽管坐在宝座上的非他应瑄,但魔族重臣都知道,谁才是深渊唯一的主。
大礼结束之后,新君带领朝廷前往最中心的宫殿,甫一看见半掩在珠帘后面的男人,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室内落针可闻,只有应瑄长靴踩过地板的声音,他撩起长袍,双腿微分靠在龙椅里,手一抬:“起来吧。”
“谢魔君。”
“本座把你父亲宰了,可有记恨?”
“臣不敢。”
“你们可服气?”应瑄冷眼瞧着底下朝臣,问道。
“臣等服气。”
深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更不用说应瑄手段狠辣,上任魔君死之前可是嚎了一天一夜,声音凄惨,将一干心思各异的臣民彻底镇住。
有臣子从队列中走出,跪在地上谄媚着说:“魔君一统深渊,法力高强,其尊号必要威风霸气,才能彰显主君威仪。”
“是啊,主君可是深渊万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其英雄事迹可印制成册,让魔族人手一本,日日捧读。”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后面拍马屁的朝臣更多。
应瑄高座龙椅,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换了只手撑下巴。彼时,宫殿内还有一半的魔没有跪下进言,他看着两帮态度完全不同的下属,挑了最前头的一个问:“你呢?”
被点到名的新君跟鹌鹑似的,“回魔君,臣认为,凭魔君的实力,担得起这般歌功颂德。”
偶有胆子大点的抬头偷窥应瑄表情,却见这位主君拿出长鞭在手中把玩,风雨欲来,说:“本座这半朝臣子都是蠢货,”他用鞭尾点了点跪在地上的新君,继续道:“你好歹做了几百年太子,原以为会好点,没想到跟他们一样蠢笨如猪。”
被戮仙君骂的臣子赶紧告罪,“臣等知罪!”
“各位需谨记,在外,深渊的主君永远只有本座脚下这位,要是谁泄露半分,本座屠他满门。”
“是……”
从深渊出来的时候,人间已经日薄西山,昆仑山的气候与往常有些不同。大片的雪层从山巅崩塌,冲毁山脚下的树木,余势不减,甚至填了半个湖泊,灵力低微的精灵被这场伤到,寻了个空地正敞着肚皮养伤。
夕阳躲藏在乌云背后,一道白色的人影立在绿叶银花之下,双目在广袤的雪地搜索。沈白幸眉头紧蹙,垂落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他今日午睡起晚了,床边不见沈二白,本以为小家伙是跑出去玩了,不想过了一个时辰,沈二白还没回来。他寻过往生天的角落,小东西的踪影没见着,倒是看见几根柔软的白毛。
结合沈二白最近腌巴巴的模样,沈白幸怕出意外,跑到昆仑山中去找。神识铺展,他能感受到山中精魅涌动的灵力,一株株生机蓬勃,被雪崩殃及的动物发出奄奄一息的哭泣,沈白幸不吝啬自己的法力,闭目站在山巅。
白衣绝世,一轮轮灵力从摇光殿前的大树上倾泻,源源不绝宛如银河倒流。昆仑山既然藏着往生天,作为这里的主人,沈白幸自然不会放任生灵消散。
他收手的时候,伤口从精灵身上消失,完美愈合就像从未发生。神识触摸到生灵的喜悦,沈白幸也跟着勾了勾唇角,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沈二白的气息,是在昆仑山的最西边。
脚尖点在雪地上,留下渐渐的脚印,沈白幸如疾风一般在原地消失,眨眼出现在西边。
金黄的太阳光线完全沉入地平线,沈白幸夜能视物,不妨碍走路,他在被雪覆盖的山洞里找到了沈二白。
二白同志长大了好几圈,正盘成一团发颤。
“傻蛋?”沈白幸蹲下身,去摸宠物的脑袋。
沈二白受惊,要不是沈白幸手缩得快,就要被咬一口。只见平常黏人的小东西跟发疯了似的,一咕噜朝黑黢黢的洞穴深处钻。
天空传来雷鸣,一道紫雷自太虚轰然落下,正中洞穴上方。山石在瞬间四分五裂,吓了里面的人一跳,不妙之感油然而生,天道那个老不死每次光临必有秧灾!
沈白幸朝爱宠追去,不料,下一秒,头顶土石松落,竟又是几道雷,直接将山体劈开了。
寒风顺着焦黑的豁口灌入,沈白幸抬眼看去,发现夜幕被紫色密布,阴云和紫雷搅成旋涡状,比之当初的时空回溯有过之无不及。
一团白毛在天雷下瑟瑟发抖,沈二白额头的花纹浮上半空,被紫雷一劈。好似得到了来自天道的力量,它凝出一缕又一缕的白雾,最后化成某个人的影子。
“师尊。”
阔别已久的称呼让沈白幸眼眶发热,他用视线描绘单渊的轮廓,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哽咽出声,“孽徒,这么久你到哪里去了?”
“弟子一直陪在您身边。”
沈白幸觉得徒弟在耍自己,“胡说八道。”
薄薄的影子顺着风落到沈白幸跟前,单渊摸不到对方,“临死之前,弟子将灵魂碎片寄托在师尊身上,这些年靠着师尊的身体才温养出点点意识。”
“我怎么不知道。”
“师尊锁骨处的花纹,就是弟子存在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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