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国师(22)
其实按照惯例,太上皇在退位之后应该住在皇宫之中,和太妃娘娘们独处一宫。但是连纵在登基之后,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把太上皇迁去了别院,而除了李氏之外的太妃都被他送去了皇室的尼姑庵。
连纵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让张浦等在原地,他则是一个人踏进了房中,去见那个他许久未见的父皇。
一进屋子,连纵就注意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两个玉制的杯子。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然后对着背对着他站立的太上皇说道:“父皇,别来无恙。”
“我倒是觉得我死了你就无恙了。”太上皇冷笑着转过身。
他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心中说不上来是愤恨多一点,还是悲哀多一点。但是,他没有对连纵的一点点愧疚之意。似乎无论是长孙皇后的死,还是这十年来连纵受的苦,遇到的危险都是应该的。
“父皇言重了。”连纵笑得灿烂。
不过要是顾放在一旁,肯定要说他现在周身的煞气涌动,极其不稳定。
“怎么言重了?”太上皇瞪视连纵,“要不是我还有一个太上皇的名头,你是不是也要像处置宽儿那样处置我?”
“父皇又说错了。”连纵神色放松地在桌边坐下,他看着桌上的两个杯子,道:““太上皇”这个名头对我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你什么意思!”太上皇听出了连纵的言外之意。
连纵根本不会顾及“太上皇”而不处置他。连纵要是想要他死,简直易如反掌。
愤怒的太上皇指着连纵的鼻子骂道:“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我就是下了地府也不会原谅你。”
面对太上皇的指责,连纵的眉毛都没有抖一下,他端起其中一个杯子,漫不尽心地闻了一下杯中水的味道,然后在太上皇怒发冲冠之前说道:“您应该自己是连氏子孙,而连氏又向来不喜弑亲,不然您现在就是孤魂野鬼了。”
连纵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好似他父皇的生死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
“你,你什么意思!”从一见面就被牵着鼻子走的太上皇眼睛充血,脸庞涨红。
“我要您看着我这个不被您看好的儿子怎么样带着大曜走得更远。我也要看着您,怎么和李氏过下去。”连纵不回答太上皇,他自顾自地说着。
等他说完,他便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连纵又对着太上皇笑道:“您放心,李氏很快就来陪您了。只是不知道您是否会喜欢现在的太妃娘娘。”
太上皇被连纵这一连串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出连纵言语中满满的恶意。他不禁在想,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李氏会“蹉跎”?为什么连纵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连纵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步迈到了门口。在出门前,他突然回头:“对了,忘记告诉您,我见到母后了。母后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毕竟可以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一边想着心头突然闪现的顾放,面露温暖的笑意,一边忽略身后太上皇的厉声质问,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而被连纵留在身后的太上皇则是气得把桌上的杯子全部挥到了地上。
今日他和连纵和谈的目的完全没有达成。只因为他一见到这个儿子心里就有抑制不住的愤怒。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一见面,他就出言讽刺,然后把话柄白白让给了连纵。
不过最最让太上皇不能介怀的则是连纵最后所说的长孙皇后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那个贱、人!”太上皇完全忽略了长孙皇后已经身死这个事实,满心里都是被人背叛的怒意。
等他回味过来之后,背后突然就布满了冷汗。
这个逆子真是天生异端,生来就是克他的!
不过太上皇很快就没有功夫去怨恨连纵了。因为连纵把已经疯疯癫癫的太妃李氏送到了太上皇的身边。
一见到自己曾经万般宠爱的女人变成了这副样子,太上皇心里简直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其实李氏会发疯这真是一个意外。
半年前连纵选妃,顾放的妹妹顾雪顶替李家女的位置,意图不轨。开元帝为了帮助顾放阻止顾雪见到连纵,他让太妃李氏在连纵面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引得连纵大怒,剥夺了李氏女选秀的机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李氏则被连纵关押了起来。
这皇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他们见皇帝陛下对太妃很有意见,自然会在各个方面苛刻虐待李氏。
李氏受不了这心理的落差,很快就得到了癔症。
连纵这次是特意把李氏送去给太上皇做伴的。
看着自己宠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不知道他那个父皇会不会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李氏。
至于今日太上皇到底想和连纵说什么,连纵表示他根本不在乎,而且他也早就猜到了。
抛去这些杂念,连纵快马加鞭地回到了皇宫之中。他在处理政事之后,倒没有急着去国师塔和顾放见面。
这并不是他厌倦了每日往国师塔跑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明日要带着顾放到明心湖去。
不过这就代表了他要空出一天的时候,而这一天原本要做的事情,他必须提前做好了。
而此时,浑然不知情的顾放在做完功课之后,犹豫着问了开元帝一个问题。
“师父,太上皇会对陛下说什么呢?”顾放问。
“大概,和他说说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然后想获得纵儿的原谅吧。”开元帝感慨道:“不过按照纵儿的脾气,他估计是不屑于听这些的。”
“原谅?怎么怎么能?”顾放冷冷地一笑。
“说起来,连适之所以不喜欢纵儿,除了纵儿的性格不得他意之外,还和纵儿出身时的异象有关。”开元帝抚了把胡子。他这个老头子虽然先前对皇宫内的诸事不感兴趣,但是该知道,一点也不少。
“异象?”顾放皱眉。
“纵儿出生那日正值月食。”开元帝解释道:“我记得纵儿母后生他的时候,外头一片漆黑,一点月光都不见。等纵儿出生之后,月亮才慢慢冒了出来。”
也是开元帝见多识广,知道月食这一事,所以也没有多大惊小怪。但是太上皇他们不知道,他们只当是大皇子是不被上苍看好,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注定是异端。
“竟是这样。”顾放似笑非笑地撑着额头。他一来为连纵感到不平,二来,对太上皇感到不屑。
“这在皇宫也算是一个秘密。”开元帝道,“不过我觉得纵儿应该知晓了。”
“怎么说?”顾放刚刚提问,就听到了国师塔下传来的张浦的声音。
张浦是请他去乾元殿的。听张浦着急的口吻,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顾放不敢耽搁,他也不坐轿撵了,直接跟着张浦快步走去了乾元殿。
作者有话要说:
川贝枇杷膏真是神药。。。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顾放刚跟着张浦到乾元殿,还没等他进去呢,就见到连纵风尘仆仆地走了出来。在他后头,连横也是满脸的焦急。
顾放见状不敢耽搁,连忙迎了上去。
连纵扶住因为急急忙忙走过来,差点站不稳的顾放,然后吩咐了张浦几句,就拉着顾放的手往外头走。
连横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顾放见连纵和连横这么着急,他也没有急着问,只是趁着赶路的时候看了一眼连横,就发现想来注重自己仪表的沁阳王殿下的衣摆上都是泥点和水渍。
顾放一思索,想连横最近被连纵派出处理接手明心湖和青城观的事,他衣服上的水渍和泥点应该就是在明心湖沾到的。
而能让连纵和连横这么着急的事,也应该和明心湖那边有关。
果不其然,在他们骑马去明心湖的路上,——为了赶时间,顾放他们出宫之后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骑上了由禁军准备好的马驹,连纵简短地告诉了顾放在明心湖那边发生的事情。
原来青城观的观主被开元帝和晋王爷、燕王爷打伤昏迷之后,被早已埋伏在青城观的暗卫抓住带走,青城观自然也就被禁军接管。
而在搜查青城观之后,他们果然在其中发现了被关押的女孩子们。
在询问了那些女孩子和青城观中遗留的人之后,连横和李明德基本确定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女孩子们的被抛尸处。顺着水流的方向,连横请来的专家确定了那些女孩子们的尸体会漂到何处。
由于现在还是寒冬,连横他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从明心湖中把那些尸体捞起来,但是出于怜悯之心,连横请了好多的道士和和尚来明心湖做法事。
到这里一切都顺利,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连横和禁军,以及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吓了一跳。
“在明心湖边突然浮起了许多的女尸,那些女尸个个都还保持着她们死去时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张,全身浮肿。”连纵说到这里,他自己还没有怎么样,连横就在一旁龇牙咧嘴地叫唤。
连纵瞪他一眼然后才对着顾放说下去:“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们一出现,那些请来的道士和和尚都出现了头晕恶心的情况。”
“现在整个明心湖处聚集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的。”连横在连纵说完之后接嘴。
“所以要我做什么?”顾放在寒风中艰难地开口问。
“安抚民心。”连纵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让人听不清楚,但是顾放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焦虑。
“我同时还怀疑那些女尸有问题。”连纵过了一会儿又说。
他虽然说得不清楚,但是顾放不用想就明白了,能让皇帝陛下处理不了,需要他这个国师出马的,估计是和鬼神有关了。
顾放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吹在身上的寒风不光是让他感到寒冷,其中还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之感。
顾放不禁担忧,要是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面对这么多的孤魂野鬼,他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他就这么担忧了一路。
到了明心湖,连横马不停蹄地带着顾放和连纵往那些道士和尚做法事的地方赶去,——那里是里女尸最近的地方。
路上,连纵发觉顾放的神色有些不对,他连忙询问顾放。
顾放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末了,他只好冲着皇帝陛下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留守在明心湖维持秩序的李明德一见沁阳王带着皇帝陛下和国师到了,他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这位向来很能说的统领把连横走后他们想要打捞女尸却不成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地对着连纵说了个清楚。
连纵止住他这位得力干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意图,然后一马当先地到了湖边。
顾放和连横自然跟在他的后头。
顾放小心翼翼地从湿滑的湖边走过,然后他就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给唬住了。
虽然在来的路上连纵有和他描述过明心湖这里的情况,但是看到足足有二十具之多的女尸漂浮在水面之上,让顾放还是心生震撼。
除了连纵所说的那些情况,顾放还发现那些女尸的身上怨气很深,就像被怨魂附体了一般,但是在仔细看看,他却没有找到任何怨魂的踪迹。
看到这里,顾放有些疑惑地看向连纵,却见连纵和他一样充满了不解。
连纵拍了拍顾放的手,然后对李明德说:“为什么捞不起来?”
李明德不敢耽误,他立马就叫来手下的一个禁军,让他演示一番。
只见那个禁军刚把手中类似捞鱼的的东西伸到女尸那里,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阻挡了下来,一点都碰不到那些漂浮着的女尸。
于此同时,顾放还注意到,那些驾船在湖中想要打捞的禁军也同样没有办法把船靠近那些女尸。
连纵同样看到了那些怨气和禁军不能靠近女尸的情况,他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陛下。”顾放看看女尸,又看看在湖边越来越多的百姓,出声叫了一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连纵。
连纵猛地被他一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看到了人头攒动的百姓。
他倒也没有立即派遣禁军去驱逐百姓,一开始女尸出现的时候,已经有百姓看到了,隐瞒也不用,二来堵不如疏,原本百姓因为青城观被突然查封这件事议论纷纷,现在又出了女尸之事,要是连纵贸然驱逐,很容易落下不好的名声。
“走。”连纵嘴边竟然勾起了一抹微笑,他往岸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两步,然后回过身向着顾放伸出了手。
这是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到了。
顾放了然地一笑,他伸手握住连纵宽大的手掌,然后借着连纵手上的力,脚下一蹬,直接跳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
“臣定当尽心竭力。”顾放傲然站立。
他们一起走到议论议论纷纷的人群跟前。连纵也没有亮明身份,他后退一步,退到了顾放的身后,做出恭敬的样子。
顾放显然没有想到连纵会是这般作态。但是此刻他也不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冰冷着脸,看向躁动的百姓,一言不发。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神色冷漠,气度不凡的青年。他们见顾放站得离他们如此之近,不由得向顾放喊到:“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这话的人名叫张大,他家里祖上就住在明心湖周边的。他平日里也经常到青城观烧香祈祷。这次青城观突然被查封,张大心里不解的同时,还有一点不忿。
这次又见朝廷查封青城观之后明心湖又出了女尸这档子事,张大不免想到,是不是没有了青城观的镇压,这明心湖中有妖魔鬼怪要出来了?
其实同他一样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他们许多人都惧于朝廷禁军的威严,不敢发问,只能私底下讨论。
不过张大可不怕这些。他从来都自诩是个坦荡荡的汉子,有问题就问,朝廷难道还会让他下狱?
顾放看着那个五大三粗,满脸不羁的汉子,淡淡地说道:“吾乃大曜国师。”
他这话一说完,人群立马就炸开了。
先前祭祀那日,国师塔上出现的金龙所有的人看到了。自此他们都相信这位新任的国师是真的有大本事,大能耐的。
现在国师亲自过来,可见明心湖是真的出了大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国师亲自出马。
人群中有人好奇,也有人趁机多看几眼国师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回去和家人邻里说都是很好的谈资。
顾放对那部分好奇的打量眼神视而不见,他对余下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吾昨日夜观天象,知晓今日明心湖必有异象发生。此时事关国祚,闲杂人等不能多探究。”
说完这些话,顾放观察了一番百姓们将信将疑的神色,又添了一份猛药,他道:“上苍启示,青城观意图不轨,诸等切莫牵涉其中。”
还是那张大嘴里口快:“国师可是祭祀那日得到的指示?”
顾放没有回答,只是做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但是这样反而让百姓们都相信了。
连纵却在顾放身后暗自偷笑。
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国师阁下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将两件没有关系的事说到一起,还让人深信不疑。
顾放现在耳聪目明,他自然是听到了连纵抑制不住的笑意,这样一来,他的神色越发冰冷。
围观的百姓还以为是国师生气他们不信任自己,就都纷纷告辞离去。
连纵看着渐渐发散的人群,偷偷地勾了一下顾放背在身后的手,然后在顾放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整个人也贴了上去,道:“上苍有没有告诉国师朕日后的皇后会是谁?”
连纵这话充满了调侃的意味,顾放如何听不出来。他冷笑一声,然后曲肘,狠狠地击打在了皇帝陛下的柔软的腹部。
在连纵吃痛的时候,顾放一个滑步脱离了连纵的怀抱,并且往连横那里去了。
只留连纵捂着肚子在那里苦笑。
爱人的武力值越来越高,他有些招架不住啊。
第40章 第四十章
顾放干干脆脆地走了,但是连纵却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叫来李明德,道:“继续诵经。”
等李明德带着连纵的吩咐走后,连纵又查看了一番禁军在明心湖周围的部署,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去了顾放和连横在的地方,也就是距离那些女尸最近的岸边。
说来也奇怪,在那些和尚、道士颂念了大约半个时辰经文之后,顾放发现盘踞在女尸之上的怨气少了一些。
正等他要仔细看的时候,连纵正好来了。
顾放连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皇帝陛下。
连纵听了自然很高兴,他赶紧传令,让一个头领在从京城中有名的寺庙,道观中召集一些和尚、道士来共同颂念经文。
当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对于这些有真才实学,又是真心向佛、修道的修行中人,连纵和皇室还是给予了尊重。
“你再去从皇室藏经阁中分别拿出一份经文和典籍来,到时候给这些诵经的人传阅。”连纵沉吟了一会儿,又指示道。
那个禁军头领接到命令之后马上就去执行了。倒是顾放好奇地问了一句:“皇室还有藏经阁?”
“有的。”连纵宠溺地一笑,他不动声色地向着顾放靠近,趁着顾放不注意的时候,手已经和人家牵上了。
顾放这次也没有挣脱,他感受着从连纵那里传来的温暖,心里也是一片妥帖。
连纵见状,就又凑过去了一点,他一边向着顾放移动,一边说道:“你要是想要去看看,等哪日有空了,我就带你去。”
“好。”顾放低低地回了一声。
连横却在一旁看不过去了。不过正当他想要申明一下自己的存在,就被湖中突然刮过的一阵狂风给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