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22)
“哎,但愿如此。”曲寒星叹了声气,歪坐回去,靠在墙上。
朝雨楼正前方,萧满拿笔又推倒一块石子。
及至此,阵法之中,东南西北四方各倒一块石子,灵力风潮倏然停歇,尘沙猝然落下。萧满起身,将笔还给那位同修。
“这就完了吗?”同修问。
萧满:“嗯。”
他转身向着自己的坐席走,孰料说时迟那时快,这些石子竟又立起来,风潮再起,尘沙腾空,犹如一团浓雾。
“果然不行!”
“就那几下,怎么可能嘛!”
“是啊,就算武道符道很强,也不代表阵法上就有天赋。”
“还是认错吧……”
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孟教习眼底的冷笑稍纵即逝,敲响案上的铜铃,清音之中冷呵一声“安静”,紧跟着,对萧满道:
“你以为方才那样就算破阵了吗?”
萧满拂衣落座,不咸不淡对她道:“不如再看看。”
他的态度淡然自若,众人的视线回到阵法上。可阵法仍是那般,风潮卷起尘沙,在石子间飘动。
“你……”
有人想说什么,赫见此时,情形倏变!
——那团浓雾般的尘沙丢失了原先的规律,开始在石子之间横冲直撞,速度越来越快,几个呼吸后,竟听得一声响。
砰!
阵法里的石子炸开,化作屑与灰冲向虚空,继而冲散。
石阵破了,破得利落迅速,萧满就出手推了四下,便让这空地上再无一块完整的石头。
孟教习面色变得僵硬,似有所不信,但强行掩饰着神色,偏生这时曲寒星故意大声问萧满:“满哥,看上去挺简单啊!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没什么门道。”萧满平静回答,朝雨楼内本一片嘈杂,但他的声音一出,立刻变得安静。
“但总该有点说法吧?那阵法看上去可是极难!”曲寒星又道。
莫钧天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萧满语气极淡:“一般来说,破阵是指寻找阵中生门或者破绽,但我没有那样做,我方才破阵,就是一个‘破’字。断了阵法之间各类元素的联系,让里面灵力回路紊乱,阵法自然不成。稍加观察,你也可以做到。”
楼内中人表情不一,不少人暗地里偷笑,孟教习绷不住脸色,一张脸青了又白,掩在几案底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她调整呼吸,平复之后,对萧满道:“既然破了阵,缺的那三日课,便不再与你计较。”继而一甩袖:“诸君,翻开书,继续上课。”
楼中窃笑私语声停止。
到了午间,萧满同曲寒星等人一道前往五鼓楼。他在晏无书的道殿里打了三天坐,三日来未曾吃过这里的饭食,很是想念。
曲寒星得知这一点之后,甩出四道轻身符,助大家身轻如燕,眨眼便跑进楼内,占上好位置。
坐下后,路过的同修拍了一把曲寒星肩膀,笑着说:“喂,曲大爷,你之前可算是公然嘲笑那个教习,就不怕她找你麻烦吗?”
“一时嘲笑一时爽。”曲寒星不以为然摆手,“你不也极看不惯她吗?”
同修:“是看不惯,但没你胆子大!”
“哼,别看现在我抱虚她归元,再过些年,指不定谁境界高谁境界低!莫欺少年穷!”曲寒星往碗里打了一大碗饭,看向萧满,笑呵呵道:“你说是吧,满哥。”
萧满应了声。
今日有道糖醋排骨,他极喜欢。
按照之前的习惯,用过午膳后,萧满会随曲寒星他们去寝舍小憩。这日行到中途,却是遇上白华峰峰主。
峰主姓纪名无忌,胡须花白,爱穿一件蟹壳青色的道袍,笑起来和蔼可亲。他带萧满来到一座无人的小桥上,从袖中取出一袋鱼食,边洒边道:“殿下境界提升了。”
“是。”萧满点头。
“好事,好事。”纪无忌笑着分了一把鱼食到萧满手中,指指饲料,再指指被河面上引出来的鱼,示意萧满也喂,“先前你破解石阵时,我恰在朝雨楼外,我喜欢你破阵的方法,和后面的那番见解。”
萧满想了一下,说:“雕虫小技。”
“小虫何其难雕?唯心细手巧方能成之。”纪无忌道,“殿下乃是大才,不必谦虚。”
萧满并非谦虚,他是真觉得无论是破阵之法,还是说的那段话,都该归为寻常,但纪无忌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一句时,语气转为严肃:
“向你使绊子的孟阑珊,出身清云峰,与林雾长老关系甚好。”
“原来她叫孟阑珊?”
乍闻此事,萧满眉宇间掠过诧异之色:“多谢峰主提醒。”
这话能解读出很多东西,纪无忌的神情变得感慨:“看来你知道一些事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满笑了笑,撒了一把鱼食到水里。
鱼儿争先恐后游来,张着嘴抢夺,它们的颜色五彩斑斓,让这日渐萧条的秋景染上亮色。
纪无忌和萧满一起喂鱼,等手里的饲料全然撒空,拍拍手,对萧满道:“殿下若是遇上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多谢峰主关照。”萧满微微一愣,旋即向纪无忌执礼道谢。
“你是白华峰弟子,我是白华峰峰主,我照拂你,不是理所应当?”纪无忌一拂衣袖,笑着离去。
同一时间,清云峰。
孟阑珊回到洞府中,取出一张符纸传音:“阿林,我见过那个萧满了,没想到还有点本事。不过到底只有抱虚境,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过些日子,我定能把他从孤山撵出去。”
“他是师兄带回来的人。”林雾答复回得很快,言语虽短,意味却长。
孟阑珊一脸不屑:“我打听过他,没什么背景。他来孤山已有三年,晏峰主却任他蹉跎在抱虚境界,想来是不太在乎。”
隔了一会儿,孟阑珊才收到林雾的回讯:“先观察,但不可妄动。”
“行。”孟阑珊想了想,回答说道。
*
秋日比不上春景绚烂,但仍有可赏玩之处,譬如那枯山怪石卧云松,不过白华峰上的低阶弟子们没有太多闲情雅致,过了午时,便要将身心投入到无尽的练剑之中。
萧满和魏出云对练。
两人已是非常熟悉,出招拆招,剑走得利落自然。
十数个回合后,执教剑术的教习见萧满境界提升,已至抱虚上境,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过来亲自指点。
漫漫的辰光在专心对战中成为远景溜走,等暮色如火,萧满收剑,对魏出云道:“今天就到这?”
萧满一身白衣被染成赤色,额上挂着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脸侧的线条落下,晶莹剔透。魏出云轻喘一口气,冲萧满微笑:“以前仗着境界比你高出一截,勉强能胜你,现在却是不行了。”
“你离突破之时不远了。”萧满细细查看魏出云的状态,眸眼倏亮。
莫钧天和曲寒星在他们旁边的空地上,前者把剑收回乾坤戒里,余光瞥见某处站着某人,奇道:“那个菜夫怎么又来了?”
曲寒星累得坐在地上,正擦额上的汗,听见这话抬头张望:“菜夫?那可不是每日都要往来送菜。在哪在哪?我怎未瞧见。”
“可现在已是薄暮,五鼓楼里的饭早就烧好了。”莫钧天指指头上天色,又指了方向:“就在那边,你看不见吗?”
“那就是送明日的呗。”曲寒星边说边看过去,“我真未瞧见。”
萧满听见他们的对话,神识一动,偏转视线——晏无书靠在东南的一棵树下,正百无聊赖地玩扇子。
他察觉到萧满的目光,抬起眼皮。
恰在这时,魏出云熟稔地搭上萧满手臂,拉着他转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吧,不早了,去五鼓楼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