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21)
容远转身,看见萧满的衣袖被倏尔转烈的秋风扬起,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那您是要去哪?白华峰吗?”
“对。”萧满回道。
“殿下早去早回。”容远目送他。
萧满直接御风去了朝雨楼。
若说大境界之内的下、中、上境有何区别,最直观的体现在速度上。当然,以萧满如今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两峰之间眨眼来回的,但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乘鹏鸟从雪意峰去白华峰,约莫要花一刻钟,萧满这一提速,如今只需五六分时间。
朝雨楼里上午的课已开始,但讲课的教习不在,楼内桌椅的布置有所改变,教习那张座前空出了一块空地。曲寒星、莫钧天他们坐在后排靠窗的老位置上,魏出云坐他们前方,身侧无人。
萧满径直过去,振衣落座,瞟了眼旁侧人拿在手上的书,将相同的一本取出来。
正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曲寒星猛地抬起脑袋,魏出云放下书噌的转头,莫钧天则是震惊地“呀”了一声。
曲寒星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出声,忘记这科的教习有多狠了吗!”
接着抽出一张空白纸张,提笔一挥,写了一串字,揉成一团塞给萧满。
萧满展开一看,见曲寒星问:“你前些日子为何没来?我们都极挂心。”
这时魏出云凑近一些,打量萧满几眼,敏锐看出什么:“你的境界提升了?”
“嗯。”萧满点头,同时在纸上回答了曲寒星,把纸团往后丢。
魏出云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真是恭喜。”
啪——
纸团又砸过来,上面同是一句“恭喜”。
“这是阵法课,我先前没上过,教习怎么了?”萧满在纸条上问,他很是好奇方才曲寒星说的那句话。
这个问题过了一些时间才得到回复,但见曲寒星写道:
“教习姓孟,是名女子,境界在归元上境,据闻不日便可突破,去某一峰当长老。”
“这人呢,不喜欢有人在她的课堂上讲话,哪怕她不在朝雨楼,亦不许,否则就要罚。”
“她尖酸刻薄,极看不惯有人缺她的课,若有人缺了,下次必然受责罚。”
最后,曲寒星还特意强调:“先前她不在孤山,课都是旁的教习代的,如今那些教习把课还给她,是以我们连着上了三日阵法课了。满哥,你连着三日未来,千万要小心呐!”
看完过后,萧满点头,把纸条仔细一折,再拿火烧了,慎重地毁尸灭迹。
魏出云把书翻到某一页,推至萧满面前,暗示他们这些日子学到了何处。萧满用眼神表示感激。
片刻后,莫钧天还把他记的那本笔记递来。
萧满阵法水平不低,用不着把这些入门的东西再过一遍,却也不好拂了朋友们的意,便拿起笔记,翻开第一页。莫钧天的字迹一如既往工整干净,写得井井有条,颇为赏心悦目。
不过萧满的心思不在这些漂亮的字上。
适才曲寒星对执教阵法一科的教习的描述,令萧满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第15章 雕虫小技
姓孟,女子,境界突破后就要去某一峰当长老。
上一世的雪意峰栖隐处,那几个带着孤山剑阵来向萧满讨要元丹的人中,便有个姓孟的女长老。
那位孟长老更是第一个向他出手。
萧满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模样,垂下眼眸,缓慢将笔记翻过一页。
正是这时,伴随着一阵清脆铃响,有个声音在朝雨楼中响起:“哟,朝雨楼里来了位稀客!”
萧满明显感觉到后排的曲寒星抖了一下,抬眼时,但见空空如也的教习专用几案上出现一个女人。
她腕上挂着一只坠银铃的镯子,声响正是自那传出,穿一身鹅黄衣裙,理了理衣袖,目光慢慢扫过众人:
“有的人呢,可能是认为自己在阵法一道上极有天赋,便连着好几次缺课。如今来了,也是半途进门,让人想不在意都不行。”
“萧满,是叫这个名字吧?”
视线落到萧满身上。
萧满亦在看她。这个女人,模样眼熟,声音耳熟,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变,果然是当初那个姓孟的。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不紧不慢合上莫钧天的笔记,淡淡道:“孟教习记性真好。”
“不必奉承。”孟教习袖一挥,将十数块石子洒到案前那片空地上,“既然有天赋,便请你来解一解这石阵。”
“也不是多高深的阵法,可若是解不出……接下来的日子,就别出朝雨楼了。”
空地上的十数颗石子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以一种奇异规律分布着。石子与石子之间有灵力形成的风潮,石子表面尘沙被卷起,因一股外力笼罩着,只在这片区域内飘转徘徊。
这显然超出了初学的范畴。
魏出云从坐席间起身,向着这位孟姓教习拱手一礼:“孟教习,及至今日,我等所学不过是初阶阵法的基本元素与构成,您摆出的这道石阵,神、形、意完备,合乎天地五行,暗藏阴阳两意,难度是否太大了?”
“此言差矣。”孟教习食指轻叩桌案,看着魏出云的眼睛,语气淡然,“若你行走江湖上,遇见的对手使了超出你所学所闻的招法,难不成你也对人家说,难度太大,请换一种?”
“可这并非在江湖上啊。”莫钧天小声抱怨。
他二人再无旁人敢出声,一时之间,朝雨楼内落针可闻。
萧满的目光从孟教习身上移开,落到她前方的阵法上,一番细观,不曾开口。
这时孟教习扯唇笑了声:“行,我也不强人所难。萧满,你可以选择不试,但接下来的三日,要将《阵法初解》一书从头到尾抄百遍。”
“抄不完不准出朝雨楼?”曲寒星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
孟教习的表情一冷,正欲对斥责曲寒星几句,萧满站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那一方,曲寒星情急,扯了下萧满衣袖,疯狂使眼色暗示:遇上这样的教习,就先认个错,抄书的事大家一起想办法就是。
萧满把手里的笔记递还给莫钧天,回以曲寒星眼神,告诉他不必担忧。
曲寒星不太敢信——朝雨楼内绝大多数人都不敢信,这摆明了是在为难。
就算萧满在那一日的乱斗中拔得头筹,就算执教符道初解的教习亲口夸过他天赋,就算剑术一课上他表现优异,但那又如何?阵法较之前几者,是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终于,哪怕明知眼前这位教习分外严厉,楼内亦响起窃窃私语声。
萧满在这样杂乱的氛围下走到阵法前,一撩衣摆,盘膝坐下。
如先前魏出云所言,这个阵法并不初级,若是从楼内随便提溜个弟子出来,大抵把这本《阵法初解》吃透,再加上一些历练,才能破解开。
换而言之,这个阵法也不太高深,至少对萧满来说是这样。他前世好歹到了太玄境,就算如今境界修为都不在,但见识仍存脑海中。
萧满问坐在近处的同修借来一支笔,点上阵法西北一侧倒数第二块石子。
对面的台阶上,有人轻轻哼笑一声。
是那个孟教习。
萧满置若罔闻,提笔来到西南方,笔尖推倒正数第三块石子。
曲寒星坐在最后一排,靠着窗户,位置不太优越,脑袋伸了又伸,但仍是只能看见萧满的背影,看不清动作。他焦虑地拍了拍魏出云肩膀,问:“魏哥,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看出一些,却不足以看破。”魏出云沉着眉,低声回答。
“不愧是魏哥。”曲寒星又在魏出云肩膀上拍了两下,再问:“满哥他到底行不行啊?”
“我觉得能行。”说话之人是莫钧天。
曲寒星扭头,双眼中闪烁疑惑:“你如何看出?”
莫钧天镇定道:“萧满的神情很稳。”
曲寒星心道他背对着你又如何能看出神情?魏出云转过身,低声宽慰他:“我们要相信萧满,他说行,就是能行,不要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