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178)
剑法不需要练得太多,够杀敌就行。
此一招, 起剑时剑锋上挑,将全身力道加诸于尖刃上,再几次旋身前进,错踏之间,剑意浩浩铺开。
孤山入门剑法第五式,春风摇江天。
但由萧满使出来,便不是春风了,是凛冬寒风夹霜带雪割过面颊,天地为之冰冻,冷,冷得刺骨。
可凤凰真火又是那般炙热,将这山野河道,但凡能烧的都烧了起来。
黑夜之下,所有的影子都在颤。
冰火两重夹击下,夜叉的速度一慢再慢,他后仰躲过春风摇江天一式,再顺势翻身,落到一处火还没有如何烧起的地方,长棍在手中飞旋,以劲风在熊熊火焰中劈开一条道路。
这火太碍事,他必须清理掉。
萧满面色不改,招式再换,仍是那套入门剑法,不过是第三式,不知春在。
他借这一招闪至夜叉身后,却未向后出剑,而是足踏圆步,迅速转身,单手持剑改为双手紧握剑柄,一转剑锋,势由下而上,斜斩而出!
平平无奇的一招,任谁都能使得出来,但夜叉没有快过萧满的速度。或者说,是他清理凤凰火的动作让他无以回防。
风朝前,萧满的剑也朝前,这一剑借了风力,又沉又重又迅速,猛地破了夜叉的金刚不坏身。
细微的破碎声响在烈火之中,被分开的火海重新合拢,向上狠扑。萧满剑势不老,高扬之后转低,再出一剑,直切这人后颈。
夜叉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尚瞪大着眼、一脸不可置信,便已身首分离。
咚、咚两声落地。
真火立时卷上来,将他的尸体烧成灰烬。尘土之中,唯余作为武器的长棍,和一块玉佩证明身份。
萧满上前一步,将玉佩捡到手中。
这是萧满第一次亲手杀死太清圣境,他垂眼,看了这枚玉佩好一阵,发现胸中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望江峡口另一面,滚滚东流的江上,玄衣银发在风中不落,晏无书收回留意萧满的那抹余光,眼皮一撩,看定身前对手,问:“你们上头的人下令,不许动小凤凰?”
同晏无书对战的太清圣境是八部众之一的阿修罗,身形无比高大,更力壮,但每回落掌,都打不中晏无书。如此也就罢了,偏生这人还分出心神去关注旁边的战局,惹得他火冒三丈。
自然,面对晏无书的发问,阿修罗不会给什么好回答,而是讽刺地说:“陵光君好耳力。”
话音落地,悍掌再出,直袭晏无书胸口。
沉夜黑风被这一掌拍散,晏无书手中天地潮来剑一转,剑光起落,没费多少力气架住此击,幽幽问:“当真没说原因?”
阿修罗不与他说这个,撤掌退开数丈,掌势一揉,攻击再起!
“行,看来真不知道。”晏无书细细观察对面人脸上的神情,慢条斯理说着,悬在虚空中,不躲不避,向前抬手、张开五指。
他脸上仍带着点儿散漫的笑,周身流露出的气息却转而凌厉。
咻——
一把雪亮的剑划破夜色,无论剑意还是剑气,比之先前,皆凛冽数番。天地潮来剑迎着对方掌风过去,利落破招。其势锐不可当,纵使阿修罗合掌相抵,也不住后退。
“不愧是以一敌二的陵光君,原来这才是你的全力!”疾退时分,阿修罗咬牙说道。
这回轮到晏无书不回答。他也不想给这人再退的机会,手腕稍微一转,抓出第二把剑,足尖在风中一踩,飞身掠出。
中途,晏无书另一只手抓住折回的天地潮来剑,待得逼至阿修罗面门,双剑同时提起,向前挥出!
伤的是对方眼睛,一击即中,登时血洒江面。
阿修罗的惨叫声甚是震耳,连风都被他吼得烈了几重,晏无书眉微微一挑,后撤数尺,再猛地发力,骇然一剑将其掀落到江水中。
他踩着阿修罗落下,在阿修罗挣扎起身时,向前狠狠递出天地潮来剑!
剑尖由眼而入,径直刺穿头颅。阿修罗连痛叫声都没发出,张开了口,却被灌入大量河水,没去声音,脚蹬了两下,不一会儿,失去生息。
鲜血四溢开,江水更黑几分。
晏无书抽剑而出,抖落剑身上的血水,转身去寻萧满。
光明圣教接连死了两个太清圣境,战事近尾声。
萧满在战局后方,同别北楼站于一处,似乎在谈论什么。晏无书提剑过去,不声不响杵在他们之间,还未开口说话,便见当空流光一闪,有人对他道:“陵光君,邪僧开始向西撤退,是否要追?”
这人是负责协调各大门派的使者。
晏无书境界高,是这次作战方案的策划者,亦是领军之人,闻言拿神识过山野江河,道:“追。”
“但中原地带,必然有人过来接应支援,符、阵、弓箭先行,断掉这批人的去路,不让两军汇合。”
协调使道了声“是”,前去传令。
悬天大陆西面,江阳城。
落日已沉,江流拍岸,沿江城镇零零星星上了些灯,不如何亮,好在天上一轮明月,能够照夜。
曲寒星一身绿裙,和穿黄裙的莫钧天并肩走在青石板道上,衣裙的材质都不再是粗布,换成了上好的绸缎,被风一吹,裙摆飘飘然。
待到昏灯处,莫钧天往后迅速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考察期吧。”曲寒星摇了摇脑袋,声音亦压得极低。
莫钧天沉默片刻,才道:“不过你的确做到了之前说的。”
当日在那不知是李家村还是刘家村外的山坡上,曲寒星说他要阻止这些邪教众继续伤人性命。
而当下情形,光明圣教这一分支采纳了他的意见,一路由西而东,来到南北两国交战处,平息了两场战事。
这群人都是修行者,皆修炼金刚不坏身,来到战地,轻而易举便将交战的两军分开,南的归南,北的丢回北面,然后将沦陷在战火中的区域划归已有。
碍于实力,南北两国敢怒不敢言。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曲寒星耷拉着肩膀,伸手打了一下被风吹起的裙摆,对今后该如何尚有些迷茫。他发了一会儿呆,问:“咱们爷爷的情况如何?”
莫钧天回答道:“恢复得不错。”
曲寒星眼珠子一转,思索片刻,道:“再往东行一段距离,便可接近北斗派,到那时,看能否寻到机会……”
话至此处,倏见莫钧天递了一个噤声的眼神。
下一刻,昏暗的转角处行出一人,至曲寒星面前,行了个礼,恭声道:“吴大人,尊者有请。”
“劳烦带路。”曲寒星回了莫钧天一个眼神,旋即笑起来,冲来者比了个请。走出数步,曲寒星又道:“尊者可有说找我何事?”
来者摇头:“属下不知。”
曲寒星便不再问,跟着这人走了一会儿,行至城中最高的一座楼阁上,又登上楼阁的最高层。
此处四面皆开长窗,视线没有阻碍,稍微偏头,可将方圆数百里收入眼中。
东面置了桌案和椅,一人站在桌后,穿深松绿的衣,手执一串檀木佛珠,发高高束起,目光中带了点儿笑意。
曲寒星视线掠过远方起伏在夜色中的山峦,对上站在这人的目光,道了声“忘念尊者”。
他便是光明圣教西面分支的领导者,太清圣境。
但曲寒星对这个太清圣境没有惧意,或许忘念是太好忽悠,或许由于第一次见面,这人是块傻不拉几的铜镜,还非礼勿视他的裙子,又或许是,他本身就很平易近人。
忘念不与曲寒星寒暄,招手示意他过去,在桌上铺开地图,道:“吴姑娘请看,连日来,我教已拿下两城,沿途开始有歌谣传颂我教的事迹,更有信徒自发组织起来,为佛主修建佛堂。”
他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好些位置,曲寒星一一看过,问:“这样不好吗?”
“可问题接踵而至。”忘念摇头道,“因我教出手,南北两国已停战了,再想用你的计策去传播信仰的种子,恐怕不行。接下来,我们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