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哪儿懂什么善恶,他们就觉得能跟大家伙儿扯着一个话题闹着玩,就觉得很是有趣。
好像除了被嘲笑的那个可怜虫,他们都站在一条线上,都是自己人。
一个个撑圆眼睛,捂着嘴,嘻嘻哈哈笑得小脸通红!
“被爹娘卖给南衣侯府的野郡主!哈哈哈哈哈……”
他们凑成一堆,窝在树荫下笑得恨不得打个滚儿。
小阮棠站在几步外,捏着袖角眨眨眼睛,红通通的眼眶堆积着眼泪,瘪着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礼部侍郎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廊檐拐角走出一个锦衣玉袍的小公子,身后跟着俩黑衣侍卫,两尺长的厚重长剑悬挂在腰间,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看起来很有气势。
他傲然瞥了眼,刚刚带头嘲笑的女孩,挺着小胸膛哼了一声,“没教养。”
“楚惟迢,你才没教养!”
小女孩憋红了脸,故作凶狠的顶了句嘴,“有点小王爷的样嘛你,整天欺负女孩子!”
楚惟迢懒得理她,抬手让候在檐下的丫鬟将她们带走,临走绕过廊檐不忘撇下一句,“丢人显眼。”
小女孩气得头顶冒烟,瞪着眼珠子狠狠剜他背影!
不等闹起来,就被小丫鬟劝着哄着,一群簇拥在一起吵吵闹闹带走了。
小阮棠孤零零站在鹅卵石道上,红着眼眶,眼泪突然就被憋没了。
江年来找她时候,牵着小孩走进了悬在湖上的小亭子里,温声问她,“怎么了?”
小阮棠瘪着嘴瞧他,本来还不觉得伤心,一被关心那压下去的浓浓委屈就又泛滥到眼眶里了。哼哼唧唧抽噎半天,小声道,“他们说我是…被爹娘卖掉的野郡主……”
声音越来越小,颤颤尾音里哭腔跟眼泪一起下来。
江年摸摸她小脑袋,“你觉得是吗?”
小孩被人讲了闲话只是委屈得想哭,具体说得对不对也没有琢磨过,听到江年问,搁心里想了想,憋着泪珠乖巧摇摇头,软着嗓子呜咽道,“不对。”
“既然不对,还在意她们干嘛。”
江年坐在涼亭里石墩上,微微躬身,扯起袖角,给她将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净,“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这世上爱嚼舌根子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做好自己,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小孩似懂非懂点点头,凑近一步,将自己埋进江年怀里。
小脑袋抵在他胸膛蹭了蹭,软绵绵撒娇,“先生……”
江年笑着揉了揉她小脑瓜。
埋在他怀里的小身子,一双小手绕过腰将他抱得更紧了,磨蹭了半天,噙着还未散去湿意的声音软软唤他,“爹爹……”
江年摸着她小脑瓜的手掌顿了下,许久,露出一丝笑意,将小孩抱起来坐在他怀里。
叉开腿,跨坐在他膝头,面对面抱着轻轻拍抚。
寿宴结束,傅锦找过来的时候,小孩已经趴江年怀里睡着了。
清清夜风轻轻地吹,垂条杨柳悠悠地晃。
月亮落进湖底里,黑乎乎的鱼影追逐着游荡,一幅寂静夏夜好光景。
江年抱孩子抱得胳膊都僵了,傅锦从他怀里将小孩接过来,让小脑袋趴在他肩膀单手抱着,空出一只手将江年拉起来,帮他揉了揉酸涩的胳膊,“回家吧。”
江年‘嗯’了一声,任他牵着,踩过鹅卵石上稀疏树影,并肩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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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养孩子番外,原本觉得放到最后面比较好,后来想想微博的番外时间线都是乱的,所以阮棠篇就放这里吧,至少看起来跟前面是连贯的📝✨
第153章 番外·阮棠(二)
江年长期住在酉陽,小阮棠与时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处得久了,便生滋生了些小女孩羞赧却又眼睛亮晶晶的心思。
江年搁旁边瞧着,总觉得有些心悬。
时遇聪明伶俐,为学园林建筑搜罗着看了不少杂书,学识广泛,又俊俏风趣。
哪个少女不爱如此翩翩少年郎呢?
阮棠与他一同长大,围着饭桌看时遇将新编好的江南园林模型,递给江年,指着转轴处的竹柄道,“转这里竹林跟水流会动起来,有声音的。”
江年依着他转了转竹柄,小小江南园林里,竹林碎叶萧萧风动,潭中红纸做鱼曲水流觞。
江年看着也很是喜爱,喜完递给他道,“确实精致漂亮,可是这么漂亮的小东西里放了水,长久下去怕是会渗透泡坏。”
“哎呀。”时遇立马举高到头顶,仰头看了看底座,见着没有漏水的迹象才稍微放了点心,依旧苦着脸叫道,“忘了这茬!”
少年哪怕苦恼,也是俊俏的少年。
阮棠藏在自己的小碗后面,捏着筷头,悄悄弯起眼睛,眸底镀上一层细碎微光。
再大一点,小阮棠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动人。
十四岁的娇俏少女,停在哪里都是春色里最明媚的光景。可时遇大了她足足八岁,她十四的时候,他二十二,正是风流得意的潇洒时候,他与好友游历山川登楼观摩,回来宅在院子里苦思冥想,执笔反复描摹了一张又一张的水墨图纸。
他所有心思都铺在了木料、泥土、园林、世间名楼盛阁上,没有余光去看她一眼。
可阮棠以为,他身边没有别的女子,近十年来只待她好,就是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阮棠生辰那天,她求着父亲简单操办,坐在先生身边早早吃完寿面。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小锦囊就跑了。
她约了时遇哥哥,晚上去河边捉萤火虫给她庆贺。
她准备了小礼物想要亲手送给她的时遇哥哥。
从小被傅锦跟先生捧在掌心里宠着,没捏过针,小香囊上的海棠花绣得像个大喇叭。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缠着先生连刨带磨两个月,做了个小巧精致的鲁班锁藏在香囊里,她想着,时遇哥哥肯定会喜欢。
捂着锦囊站在河边,满腔欣喜等了很久很久。
河面的夕阳残光碎尽,换成黑夜里透过树梢撒下的皎洁月光。
阮棠满腔欣喜一点点散尽,盯着河面上破碎的粼粼波光渐渐红了一双眼睛,身后小路上有脚步传来,她转过身,却发现是先生来寻她了。
瘪了瘪嘴,小阮棠红着眼眶垂下眼睫,她垂手捏着锦囊,像小时候般小声叫了一声,“爹爹。”
江年宠溺摸摸她小脑瓜。
父女俩坐在河边草甸上,看着漫漫萤火虫,从河畔水草丛里飞了出来。
很嫩亮的绿色,一闪一闪的,像绕在河畔落满人间的星星。
有的人,生来就有唯一且坚定的追求。
旁人觉得枯燥无趣,他们却满心炙烈,双眼放光孜孜以求,恨不得用尽毕生力量去不断探索追求。
或许,他们最终会成为那一领域会当凌绝顶的璀璨第一人,流芳百世,名动天下。
可他们的心被分出去太多了,他们看不到默默陪在身边的人,他们会是历史长河里最璀璨的星辰,但他们却很难成为满心满眼只爱眼前人的好夫君。
时遇很好,只是他们不适合。
仅此,而已。
……
很久很久以后,小阮棠一袭红衣从侯府出嫁时候,又哭红了一双眼睛。
夫君是小时候柳相府邸里,帮她解围的那个傲娇小王爷。
脾气不怎么好,傲慢、矜贵、又桀骜,就是小心眼儿护短得厉害。为小阮棠没少爬傅家院墙,被人抓包,从墙上摔下来还能厚脸皮拍拍灰尘,倨傲昂着小下巴,点点头说是,“来看媳妇儿的。”
丝毫没有丢人羞愧的自觉。
趾高气昂背着手,跨着小短腿就往侯府后院去。
傅锦原本很看不上他,每年就回京那么一两次,回回都见这小子在眼前晃,惹人烦躁。
可后来相处多了,那股除了阮棠谁也看不上的劲儿,很讨傅锦欢心。便静观其变,任他们自行发展了。
再后来,楚惟迢不负重望迎娶小阮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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