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爱的怎么会是她呢?
他的青梅是幼时在那偏殿里,捂着烧焦的芋头藏怀里,偷偷捧给他吃的妹妹楚榭榭。
与他情深的是在那无数个阴寒冷夜里,搓热手掌帮他揉按伤口冻结的冰痂,抓着他手掌捂在衣服里取暖的妹妹楚谢谢。
他不爱皇后,一点都不爱。
可是却在无数个深夜里猛然想起与她初见的那幕场景:南衣侯府道边树下,拘谨娇俏的青裳少女藏在哥哥身后,乌漆眸光亮晶晶的闪了闪,害羞微红着脸朝他盈盈一拜,“南衣侯府傅轻舟,见过太子殿下。”
——南衣侯府傅轻舟,见过太子殿下。
盈盈身影入了梦,一梦便是许多年,可惜那时的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他在傅轻舟的葬礼上,看到了一袭红衣的崔珞遥,唇红若血,眉如点画,顾盼间眼波流转像透了那个藏在偏殿里给他芋头吃的小姑娘。
他将她接入了宫墙内院,赐楼阁,赏珠铛,宠得艳冠六宫名扬天下。
没多久就生下了小皇子,赐名:云岫。
那小皇子生的像母妃,也像透了那个他藏在心底许多年的偏殿小姑娘,他明晃晃偏爱着他们母子俩,仿佛在迷惑自己还在爱她,爱那个藏在偏殿冰冷岁月里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躲在哥哥身后朝他盈盈一拜的青裳少女。
他不能认错,也不能回头。
因为一旦认错回头,那空荡荡的皇后殿里溢出来的冷寂就要将他湮没。
他告诉自己他爱榭榭,他爱楚榭榭。
他让那夺走自己妹妹的小侯爷死在了沙场疆边,他在侯府院落里撕了妹妹衣裳,月华如水照在地上,他低头亲下去的时候脑海里,却尽是那青裳少女含羞带怯盈盈一拜的身影……
——南衣侯府傅轻舟,见过太子殿下。
楚帝丢下被泪浸透鬓发的王妃,摇摇晃晃走了。
留下一个侍卫善后,却不想那侍卫,被前来寻母妃的年幼孩童一剑刺穿了喉咙。
楚帝弄丢了一个人,在重重宫殿里失魂落魄的找,可是,怎么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不信自己会爱傅轻舟,他逼着嫁为人妇年轻失夫的妹妹来了宫里,他牵着她,一遍遍走小时候走过的路。他带着她,在偏殿里紧密相拥。
可他浑身的血液却在疯狂叫嚣:不对不对!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可是应该是谁呢?他想要拥抱牵手的,究竟会是谁呢?
……
寂寥破败的偏殿落了雪,艳冠六宫的宠妃瞠目看着,崇敬心爱的丈夫与亲妹妹在残破宫闱里相拥。
攥紧的指甲折断在血肉里,她看着那张与自己神似的脸,笑得眼泪掉出来哈哈哈哈。
她宿在琼楼玉宇,人间最繁华处,却只觉得满心满心都化作了土。
什么帝王独宠,艳冠六宫,统统都是屁话!
她本也是高门贵女满腹才华,给个男人作妾也就罢了,可那个男人竟不爱她,他竟敢…他竟敢、如此折辱于她。
满腔恨意快要将她撕碎,她扭曲的攥紧了鞭子,想要亲手抽断脖颈碾碎了他!!
哈哈哈哈哈真他妈恶心!
这世间最恶心的,就是这藏污纳垢,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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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父辈老年组的故事咯(很短(飞快能完
第142章 142
傅锦站在金銮殿下,直视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缓声淡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理解飞鸟尽良弓藏,他可以接受夺权削藩,可他不能接受满腔忠诚的父亲被自己人害死在千里之外的沙场上。
是复仇,也是在满朝权势夹缝中寻求生。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替父亲守护江山与这黎民苍生,想要有权势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要扶持太子坐上那个位置。
本没想这样明晃晃的弑君,可惜朝中大势都趋向太子,逼得三皇子母子着了急,囚禁太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再按个逼宫的罪名也不算荒唐。
傅锦踩着金銮殿墨玉瓷砖一步步走上前去,从袖中滑出卷明黄卷轴捏在手里,“三皇子携郑国舅家旗下军队逼宫谋反,毒害陛下,软禁太子,今将认罪伏诛。臣携御林军破开宫门进殿救驾,可惜来迟一步,陛下已被那乱臣贼子当胸穿剑重伤,只来得及留下遗旨一封:赐三皇子及其族人,死,位传太子。”
楚帝坐在冰冷冷的王座上,看着傅锦,突然想起了曾对着他潇洒微笑的少年。
他说,“殿下何须心忧,将来你做天子,我做将军,我就是你握在手里的利剑,愿为你开拓疆土上阵杀敌,剑锋所指,吾之所向!”
他说,“榭榭虽好,可我妹妹也不差!我娶榭榭是因为我心底里爱慕她,你若想要迎娶我妹妹,那也得是如此这般才行。”
他说,“哈哈哈哈亲上加亲,缘分的线条都缠成团了吧?那就许愿我们四个永远在一起。”
他说,“……”
他后来还说什么了呢,楚帝记不清了。
他只能依稀想起那青柳河边四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可惜后来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守在这辽阔寂静的金殿里。
勾了勾唇,楚帝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笑了,“你们来的真慢,这一天让我等了好多年。”
殷红的血痕从嘴角里淌出来,他看着傅锦弯了弯眸,“说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舅舅,想来这辈子是没资格听到了。”
“……”
“帮我给你母妃带句话。”
楚帝眼底的神色黯淡,像憧憬着无数回不去的旧时光般,缓缓开口,“就说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愿余生珍重。”
……
他孤身坐端在大殿上,敛了敛眸,眸眼涣散,声音开始发虚,“太子……”
楚帝心底一阵虚慌抽搐,太子…他与那人唯一的孩子……可他无视他、冷落他、轻贱他,任他小小年纪与小傅锦凑在一起狼狈取暖。他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死后最无颜面对就是傅家兄妹二人。他不愿回头,不愿认错,因为一旦回头认错,漫天悔恨就会将他压碎。
可错了就是错了。
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终于忍不住亲手刨开心脏看到:那南衣侯府道边树下,拘谨娇俏藏在哥哥身后,羞红着脸朝他盈盈一拜的青裳少女。她眨巴这亮晶晶的乌漆眸瞳,朝他笑道,“南衣侯府傅轻舟,见过太子殿下。”
楚帝闭上眼睛,向后靠在高高王座上,忍着满腔刺疼虚握了下掌心。
那里原本应该有个莹润欲滴的翠玉青蝉,傅轻舟亲手穿上红绳送给他的,可惜,被他弄丢了。然后就再也寻不回来。
刺目鲜血从口涌出,楚帝靠在椅背上掀了掀眸,他突然不想再做什么挣扎了,他道,“玉玺在金銮殿后描着凤凰的暗阁后面,我要……”
他过长的眸睫垂敛着,声音缓缓小下去,“我要将尸身,葬在轻舟身边,夫妻同棺……”
生同衾,死同穴。
夫妻同棺,恩爱缠绵。
……
……
傅锦踏出金銮殿时候,看到东宫寝殿的方向燃起了冲天火光,眸瞳微顿,他朝火光方向提腿走去。
第143章 143
楚霁月被囚禁在寝殿里,闭着眼睛任楚云岫胡作非为。
这座冷旧的东宫殿自他搬去宫外太子府后,就再也没人住过,不想却成了今日楚云岫囚禁他的牢笼。
楚霁月手腕缚束在床头,闭上眼睛,却发现再也记不清楚云岫嘴里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腌臢秽污,幼时住在宫里,即便再不受宠却也因东宫储君的身份被照顾的周到细致。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楚霁月想了想,自舅舅离世后,这世上好像就只剩下他跟傅锦了,两个孩子躲在冷寂东宫殿里捂着被子,坐在殿门大开的寝殿门口,看着庭外大雪纷飞一场又一场。
那时候他堪堪不过七岁年纪,一张厚重棉被裹着坐在朱红寝殿门里,紧紧挨在傅锦表哥身边,肩蹭着肩腿挨着腿,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夺去太子之位,冻死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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