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勉强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可……可观尘检查他的伤口是无论如何糊弄不过去了。
他只是想想便感觉自己不仅脸上发烫,身上也跟着羞臊得红了起来。
观尘一个和尚,还是国寺住持,怎么就……怎么就……
就算在他们年幼时,也做不出这样亲密的事情,如今长大了竟然反而……
季别云浑身脱力在书桌旁坐了下来,上半身伏在桌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
以往他最多言语上调戏观尘两句,没料到这次竟然被对方上手给调戏了。不对,也不能说是调戏,毕竟他自己不仅没推开还晕乎乎地沉浸其中。
以后该如何见面啊……
过了片刻,季别云才找回勇气重新抬起头来,一脸羞愤地盯着那封奏章。
不用再多想,这必然是观尘在他睡着时写的。
这人不仅偷偷学了他的字迹,还又一次给他指点迷津,他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将奏章递进宫里就行了。
而且也不知这和尚如何学的笔迹,连他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
心口处又酸又胀,季别云不自觉咬着唇,盯着那奏章发愁。
他愁的是观尘对他太好了,那些妄念越来越不受控制,若是长此以往,他可能真的会想将僧人掳回府里藏起来。
拿起奏章之后才发觉下面压了一张纸条,是观尘用他本人的笔迹留的。
——“尽早呈上,莫错过时机,此番必须要将段文甫收入掌控之中。”
一如既往地贴心,就差手把手教他了。
季别云叹了一口气,发现背面也有字迹,翻过来看了看。
——“多谢你替我供的灯。得空来悬清寺,雪消湖莲花已开。”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神再一次被扰乱。
作者有话说:
小声地打劫海星_(:з」∠)_
第76章 养虎患
早朝对于元徽帝来说一直都是枯燥的,不过这几日尤为单调,除了御史台之事还是御史台之事。每日呈上的罪名数不胜数,他已经听到麻木。
今日还是一样,元徽帝坐在龙椅上,听得百无聊赖,偶尔回应一两句。
他垂眼看着底下文武百官,虽然都恭恭敬敬弯腰垂首,但他还是能从那些脑袋看出不同的情绪来。
一些人是不想搅和进浑水里,明哲保身,却也偶尔会偷偷抬眼。还有一些与御史台有利益牵扯的,则有些僵硬,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惧怕,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动弹的。剩下的,便是一些负责彻查御史台的官员,元徽帝从他们官帽上读出了几个字——志得意满。
不过方绥不愧为两朝丞相,已经稳操胜券了还仍然一副淡然至极的模样。
等到所有人都上奏完了才站出来,让他考虑昨日段文甫的请求。御史台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段文甫身为御史台之首,虽并未直接参与,却也有不可推卸之责,理应卸任。
今日段文甫没上早朝,朝上自然也没有出来反驳之人。
元徽帝作为一国之君,该站在公理这边,可他又不想答应方绥,只好拖延。
御史台一案虽然已经查得差不多,但尚在收尾阶段,元徽帝能拖一日便是一日。他打算拖到最后时刻再下一道圣旨,革职是不可能的,罚一年俸禄,在府上关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面对着他的糊弄,方绥也并没有据理力争,似乎是不想浪费口舌。
元徽帝抓紧机会赶紧散了朝,回到了文英殿。
此时天才刚亮,然而他案上已经堆了不少奏章。这些事先都被粗略分过类,其中堆得最高的都有关御史台一案。
他忍着一肚子的不耐烦坐到案前开始批阅,前几本都还正常,是一些地方上的官员呈上来自证清白的奏章,言语间并无实物,全是表明态度与立场的废话。他粗略看过,只批了寥寥数字便扔到了一旁,让内侍收拾。
拿起下一本时,原本心不在焉的元徽帝无意中瞥见了封壳上的名字,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季遥?”
这人还敢给他写奏章?
元徽帝好不容易才将这号罪魁祸首给忘了,没料到对方竟主动蹦达到他眼前。这段时日他的烦心事都是由此人而挑起,季遥回京之后主动将联名诉状呈上,他以为这是在表忠心,是妥协,却没料到对方骗了他。
季遥此人耍了当今皇帝,又挑起了一场风波,之后却称病不朝,躲在府中装死,将烂摊子全甩给了其他人。
看来没病得要死啊,这不是还能提笔写奏章吗?
将奏章翻开,他大致扫了两眼,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更被泼了一桶油,只差一点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文英殿内安静了许久。
侍奉皇帝多年的吴内侍额上冒了冷汗,他已经察觉到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屏住呼吸不敢抬头,暗自给一旁那些年轻的宫人们递眼色,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果然,没过多久,那份奏章被元徽帝猛地甩到了地上。
这动静比起往日砸东西可小了太多,但吴内侍知道还没完,默数了两下,皇帝便开口了:“给朕捡起来。”
他赶紧照做,低眉顺眼地将皱皱巴巴的奏章拾起来,双手捧到了皇帝面前。
手上一轻,元徽帝拿起了那份奏章,之后却传来了纸张被撕破的声音。
季将军递上来的奏章,被元徽帝亲自撕成了碎片。
然后随意抛到了地上。
“镇国大将军如今在何处?”皇帝开口时语气有些阴森。
吴内侍立刻答道:“回陛下,镇国大将军如今应该是在相州食邑上。那日陛下下旨彻查御史台之后,大将军便往那里避暑去了,尚且没传出回京的消息。”
元徽帝冷笑一声,“他可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段文甫倒台,只不过他将得罪天下人这件事交到了朕的手里,想让朕逆着民心,把段文甫救回来。”
殿内没有人敢接话。
皇帝沉思了片刻才又冷冷道:“不仅如此,他还想让朕服软。”
吴内侍只好将脑袋埋得更低。
普天之下,谁敢让皇帝本人服软?镇国大将军也是奇才,不仅有这胆子,还真的能让元徽帝不得不软下态度来。
又是好一阵沉默,元徽帝吩咐道:“拟旨,待御史台一案尘埃落定,加封镇国大将军万良傲从一品襄国公,兼任太尉。”
此话一出,纵是吴内侍也惊得一时忘了应答。
“怎么,”元徽帝看了过来,“觉得朕太慷慨了,还是太懦弱了?”
吴内侍匆忙跪在了地上,带着一整个屋子里的宫人都齐齐跪下。
“不敢,陛下思虑周全,非内臣所能及。内臣一时恍惚,请陛下责罚。”
元徽帝垂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先前错看了季遥,本以为这是个自己能轻易驯服的年轻人,将来必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代替万良傲为他所用。
然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了的锐气与傲气,才是季遥骨子里真正扎根的东西。他没能驯服对方,将来或许也没有机会能将对方训成鹰犬。
原本他派季遥去充州,是为了找到御史台的把柄,从而挟制万良傲。但这个把柄也没用了,御史台的黑暗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再无可能用来威胁。
故而如今看来,他还不能真正放弃万良傲,只能等到下一个能与之对抗的苗子出现。
元徽帝也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但他只得先哄着这只恶虎,将对方脾气哄顺了才能勉强维持目前局面的稳定。如若他与万良傲疏远了,方绥那只潜藏在暗处的老狐狸将会第一个得意,他还没坐稳的皇位必会受到威胁。
加封也好,擢升也罢,某一天他终会让那个功高盖主的人将一切恩宠都还回来。
元徽帝的视线落到了那一地的碎片上,一腔愤恨便从万良傲转移到了季遥身上。
不过此时此刻也只有暂且忍下怒气。
“充州刺史的罪行也揭露了,御史台也垮了,这小子还不罢休,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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