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谏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开始后悔叫周保庸回来了。
“帝师在哪?”
小冯公公上前来:“回皇上,帝师正在东宫教导太子殿下呢。”
挥退黑衣人,李云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瞧瞧。”
还未走到近处,他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大一小两道笑声。
添宝还在大叫:“先生!先生!我解出来了!”
周保庸笑着夸赞了好几句,添宝自豪的一挺胸脯,又拿了一道新题做起来。
今日新来的先生年纪很大,添宝一开始很害怕,害怕他像之前的先生和爹爹那样很凶,但是相处到现在,他发现这个新的先生一点都不凶,还给他带了很多算术题教他解。
添宝很喜欢这些算术题,比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要好太多了。
解到最后一道题的时候,添宝被难住了,他不会做这道题。
“先生……”添宝抿嘴,手指了指那道题。
周保庸假装没看懂他什么意思,笑着问:“太子殿下可是遇到困难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明确的说出来,要不然臣怎么会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意思呢,对吧?”
小添宝不好意思的抽回手去,在周保庸鼓励的眼神下这才开口。
“先生,这道题不会解。”
“不会解没关系,这很正常,你爹爹小时候也不会解题,我来给你讲一遍,你就记住了。”周保庸把添宝揽进怀里,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着演算过程。
李云谏看了很久,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判断的正确性,他问一旁的小冯子:“你以为如何?”
小冯子为难的挠头,他怎么好去评判帝师如何如何。
“奴才不知道如何,但奴才知道,像这般待遇,也只有皇后娘娘有过。”
小冯子比陆季棠要年长几岁,那年跟李云谏去帝师府时已经记事,他的印象中,能让周保庸拿出如此耐心的,全帝师府也只有一个陆季棠。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往常府里师弟们犯了错,都要找陆季棠去说和说和的。
“朕知道。”李云谏没再看下去,他自然知道周保庸有多疼陆季棠,所以他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唐。
晚饭又是在杜梨宫里吃的,李云谏心里头揣着事,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夹着菜,还在琢磨那个小布包。
他的心不在焉太过明显,被陆季棠瞧了出来,陆季棠停下来,看了看桌子上的菜。
都是李云谏爱吃的。
“今天怎么了,没胃口吗?”
李云谏冷哼一声,板着脸开口:“朕给你的银票呢?”
原来是为了这事置气呢。
陆季棠放下筷子,坦然道:“都给韩师兄了。”
见他对自己没有隐瞒,李云谏神色稍霁,但还是对陆季棠拿着自己给他的钱转手送人这事颇有不快。
“师兄为何要给韩师兄银子,为何不给朕银子?”
“……”
面对李云谏的问题,陆季棠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照理说李云谏在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不该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但他就是明明白白问出来了,还觉得自己很占理。
不说清楚他是不会释然了。
陆季棠解释道:“我在浒州时,过得……过得十分艰难,韩师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我寄些银两,三年来从未断过,这五千两也是不够还的。”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那时候穷困潦倒,还需要别人的接济,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李云谏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他心里揪着疼,又想到今天黑衣人呈报上来的那句话,也不知道陆季棠在浒州过的什么日子。
他自知有些矫情,但脾气已经发出去了,怎么好意思收回来。
他别别扭扭道:“朕给师兄的银子,师兄都不稀罕,就算要给别人,少说要在跟前放一个月才行。”
这就是蛮不讲理了。
陆季棠迅速拉下脸来,一言不发,捧着自己的碗安静吃饭。
李云谏有点慌,陆季棠明显是生气了。
往常陆季棠也有同李云谏生气的时候,他也不打人也不骂人,就冷着脸不讲话,只等李云谏心虚的主动来认错。
“师兄——”李云谏没办法,刚想开口认错,就被陆季棠给打断了。
“臣妾吃饱了,皇上慢用。”
说完放下碗筷,收拾了干净衣裳去后头沐浴。
李云谏更加慌张,陆季棠的自称都变了,看来是气得不轻。
“来人!把东西撤了!”
他慌张站起来往后头跑,陆季棠正背对着他泡池子,两个肩膀露在外头,墨色的长发被束在发顶。
李云谏脱了衣裳也下了水,就坐在陆季棠旁边,歪头看了看陆季棠。
陆季棠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师兄……”
“哗啦”一声,陆季棠从水里站了起来,身上的水擦都没擦,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李云谏挫败的用力拍了一下水面,没什么震慑力,但他没再追出去,老老实实泡在池子里考虑了半天等会该怎么道歉。
作者有话说:
小学鸡就是小学鸡
第50章 你吃得,朕吃不得?
陆季棠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听见李云谏的脚步声,翻了个身侧躺着。
眼不见心不烦。
李云谏站在床边盯着陆季棠的背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师兄,朕知道错了。”
陆季棠没说话,反手朝他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然后收回手去继续躺着。
李云谏一瞧,是张字条,展开来看,又是他自己的笔迹,加了落款和私印。
“抱抱师兄。”
这又是什么时候写的,还挺……
还挺受用的。
李云谏暗骂自己疑心疑鬼惹得陆季棠不高兴,脱了靴子翻身上床,从陆季棠背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耳垂。
“你就会哄骗朕给你写这些东西,朕还给你写了什么?嗯?”
一直没有等到陆季棠的回话,李云谏知道他还在生气,又不知道怎么讨好他。
最后犹豫道:“朕再给你五千两,你自己拿着花,韩师兄那里还欠了多少,朕替你还了。”
陆季棠心里觉得好笑,但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他磨磨蹭蹭转过身去,面朝李云谏侧躺着,过了很久才开口。
“罪吏营没有月钱,我也没有什么盘缠,营里管饭,吃的是野菜和糠面,说来也惭愧,旁人都吃得下去,我却吃不进那些东西,挨到最后,就只能吃馊了的糠菜,没办法,总比饿死好。”
陆季棠虽然无父无母,但从小跟着周保庸,不缺吃不缺穿,过的也是富足的日子,刚到浒州时,只觉得那些野菜跟糠面难以下咽,很是受了一阵子苦。
“后来我懂了,那些在我看来难以下咽的东西在浒州也算是正经饭菜。”
他说到这里,真怕从小锦衣玉食的李云谏问出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
“韩师兄给我寄来的东西,不管在我之前的认知里多么渺小,但在那种情况下,我都觉得弥足珍重。”
现在再想起那时的日子,陆季棠也不知道用什么一种心情去面对。
李云谏却听的惊心动魄。
“朕、朕也有给浒州赐过东西的,朕以为那些东西总会有你的一份。”
浒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何至于落得吃野菜的地步。
他居然还把陆季棠放在那里一放就是三年,如果不是陆季棠主动回来,难道他还要在那里受一辈子苦吗?
但他心里又好不快意的想,要不是陆季棠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自己,何至于去浒州受那些苦。
这么想着,李云谏收紧了揽在陆季棠腰上的胳膊。
“师兄以后好好待在朕身边,哪都不要去了,朕不会再让你吃那些东西了。”
两个人相拥而眠,连小喜子进来剪烛心都没听见。
第二天早晨在饭桌上看见野菜跟糠面时,陆季棠只觉得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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